金世通尴尬又促狭地笑笑:“你不必如此严防死守,在你面前我怎么可能对岳将军动手,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雪怀不动,无波无澜地看着金世通:“金典簿有话请直说。”
金世通瞥了一眼床塌上的岳棠,雪怀知他意思,说道:“无妨。”
金世通哂笑:“你与她的关系已经到了任何事都无需避讳的地步了?”
雪怀:“岳将军未醒。”
金世通:“许是装的呢?”
雪怀:“那也无妨。”
金世通不耐道:“我一个人来的,不会有什么调虎离山袭击岳将军!”
雪怀仍然站在原处,客气而平静地说道:“金典簿若非要去外间说,那我就无法相陪了,请回。”
金世通满肚子的或客气或狠戾的套话在雪怀坦荡平静的目光中无法出口,想起惠王赞叹雪怀“冰魂玉骨、心如明镜”,便暗叹一口气,说道:“你打算在这里待到何时?”
雪怀:“一切尘埃落定之时。”
金世通:“何谓尘埃落定?”
雪怀:“兰溪六城无疫,北庭大军退去,帼英将军回京。“
金世通笑了一下,不自觉就带了些嘲讽之意,但对着雪怀总觉不妥,面上仍是尊敬的样子,问道:“那你呢?”
问句里带着克制与愠怒,已是质问。
退北庭大军、护边境宁定的大功唾手可得,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你想做什么?
因岳棠在侧而未出口的话,金世通相信雪怀也懂了。
雪怀的语调平静依旧:“回寺,继续修行。”
金世通的脸上显现出点点惊异——这世上还有人面对这等罕有功勋毫不动心的?真的是因为修习佛法所以无欲无求了吗?
不,他有。
抛开救助百姓及回报惠王恩义,起码眼下,他一心护持他身后之人。
于是金世通说道:“雪怀,莫让关怀你的人伤心。须知这世上一时的关心可能时有发生,但近十年的关切爱护绝不可能是伪装。”
金世通在提醒雪怀记起惠王,却不料雪怀问道:“我与惠王在寺中初遇,是巧合,还是注定。”
金世通微微愕然,不知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当时惠王上山救火他是知晓的,甚至所需物资皆由他调度周转,但惠王只说上山救火,并未提及任何缘由。惠王本就是个经常“一时兴起大操大办”之人,即使陪伴多年也无法完全摸清楚他的心思,但在这节骨眼上,金世通明白自己应该如何回答,便道:“我认为是巧合。王爷在府中闲来无事听闻清沐山上寺庙走水,毕竟上皇家敕封的寺庙,当然得着意查看。至于王爷为何亲自上山,许是王爷一时兴起,你也知道王爷的性子。”
雪怀没再多问,说道:“金典簿的来意我已经很清楚,我的意思你也清楚了,请回。”
金世通眉间蕴着怒意走近两步,低声斥道:“你是个明白人,如今为何这般糊涂?当真打算做个得道高僧?”说着又逼近半步,“你当真知道自己放弃的是什么?”
万千繁华你还未曾见识过,旖旎红尘你还未曾体会过,更何况瞩世权柄——你当真知道自己放弃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