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从阴云密布的半空徐徐垂下,犹如毛针细小不可捉摸,亦如尘埃微乎不可察觉。落在人脸上,凉凉的,冰冰的。
它是那么小——小得透不了衣裳,湿不了面庞。落在李忘尘的头发上,微微凝成无数滴亮晶晶的水珠。
铺盖青石板的街道上,四仰八叉的大汉抱头哀嚎,老者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吓得脸都白了。脚下一软,便跪了下来,口里不断向洛羽求饶,道:“女侠饶命,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这群耍杂卖艺的可怜人吧!”
落羽一见这架势,又古灵精怪的打量了一眼正在卖力收钱,一点也不厚道的李忘尘,心里这才明白其中的缘由:怪不得这老者要动手,原来是自己误会人家的意思了啊。
不过,敢这般招惹她,无异于咎由自取,自作自受罢了!
落羽双手叉腰,颇为得意的道:“老头别装可怜,这次是给你的小教训,要是再有下次,我戳瞎你的双眼!”
洛羽笑嘻嘻的伸出双指,在老者眼前比划了一下,唬得老者身子一颤,连忙点头如捣蒜。
李忘尘满脸堆笑,兜着沉甸甸的碎银铜板走了过来,抓出其中大半扔在老者身后那少女的钵里,又将剩下的揣在荷包之中,方才笑道:“杂耍卖艺也好,打铁种田也罢,讲的是一个‘义’字,别人不愿意掏钱,也不能强求他人!这些银两,就算我二人对你们的赔罪,拿上赶紧走吧。”
老者微微一愣,而后重重的点了一下脑袋,答谢后,带着几个受伤的汉子匆匆走了。
洛羽见状,不由多看了李忘尘一眼,道:“想不到你这家伙心地挺善良的!”
李忘尘微微一笑,笑若灿霞,轻云俯首,抬头道:“要不是因为他们,我们又怎么能解决今天的酒饭……走吧,寻一家酒馆!”
洛羽快步跟上,眉飞色舞的道:“臭小子,我要吃好吃的!”
一边说着,一边扭头打量街道两边上的铺子,又将那双好奇的眸子转悠了起来。
蹲饭馆门前的小二正在招呼食客,打扮妖娆,涂满胭脂口红的女子正在招揽客人,目光闪烁不定的算命先生手持方旗吆喝着“料事如神”散漫的走着……
细如丝的雨点在一声惊雷炸响后,突然变得急促起来,淅淅沥沥的,好不清爽。雨水夹杂着寒意袭来,冲刷光洁的石板街。不一刻,游人皆已散开,摆摊的小贩藏在小小的雨伞下,望向雨中的青砖绿瓦发着愣。街上人影稀疏,余留雨水落在地面撞开的水花,看不出几分愉快。
大雨落在长街的每一个巷口,冲刷着昨日街上遗留下的污秽。
眼前,这是家平凡的酒馆,雨水打在织满苔藓的青灰瓦上,打在檐前吊着的写有“酒”字的破旧灯笼上,打在干裂的牌匾上,歪歪斜斜能够看见“酒知”二字。
在大雨咆哮前一刻,两道白衣靓丽的影子就已跨进了这家酒馆之中。
酒舍内摆设干净整理,酒味浓郁,酒香飘远,这是李忘尘选择这家酒馆的原因。
此时酒馆哪有什么生意,那歪戴着帽儿的酒保,正无聊的托腮帮子打盹儿。不错,窗边是有一个男子端坐在那里,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酒,他却懒得招呼,甚至不想招呼。近一段时间,这男子总是来这里喝酒,但除了最便宜的酒之外,他连一文钱的菜都不愿意点。每每还要喝到不省人事,扑在地上就睡,一来二去,这酒保对他自然生了些许怨言,不过,也只能憋在心里,嘴上没能说出。
这个客人也不算穷,头戴灰色儒巾,身穿白蓝襕衫儿,长得白白净净,淡墨似的眉毛,棱棱有形的颧骨,俊秀儒雅的五官,一副秀才书生的打扮……不过,微挑晕白的嘴唇有些干裂,清秀的双眼黯然无神,挺直下巴长出青惨惨的胡茬子,略有几分憔悴的模样。
他是今天这儿唯一的客人,也可以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