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听觉景墨可算是相当自信的,在景墨看来他的听觉虽及不上那位老朋友聂小蛮,不过也比一般人强太多了。
那天破晓时分,聂小蛮只轻轻地说了一声“一个女子”,景墨便突然从睡梦中惊醒。景墨向窗上望一望,晨光已是白茫茫的。在这夏季的时节,如此的光景,估计起来应该是卯时光景。
如果是在春天的这时候,聂小蛮早应当起床,往外边以散步为名买早餐去,并且吸收新鲜空气了。现今是夏天,两人略迟起床一些。小蛮此刻既然还好端端地躺在床上,怎么说什么女子不女子?莫非他也做什么甜蜜的好梦,梦境中遇见了……
“一个女子……一个年轻的女子!……可怜!她一夜没有睡哩!……她一定是为了什么凶杀案来的!”
一连串感叹从聂小蛮嘴里说出来,使景墨吃了一惊。聂小蛮此刻醒着吗?还是梦呓?如果说醒着,他明明还睡在床上,怎么有这不伦不类的言论?
聂小蛮突然叫景墨道“景墨,醒醒罢!有凶案发生了。别做梦了!”
景墨一骨碌从床上坐起,答道“我早已醒了,你才做梦呢。”
聂小蛮也已急忙下床,向房门外指了指,说“你等着瞧吧,我是不是做梦。苏妈就要上楼来禀告了。”
房门上果然有弹指的声响,接着是那老妈子的声音。
“二位老爷醒了吗?外面有一位女客,说有万分要紧的事。她正等候着呢。”
聂小蛮应了一声“我们马上就来”,苏妈便慢慢地走远了。
景墨这才明白聂小蛮刚才的话并非梦呓。他早已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就知道有什么女子和凶案。这样来看,小蛮的听觉终究还比自己高出一筹。
景墨说“你大概早就醒了,听到了来客和苏妈的谈话,才知是一个女子,而且一夜没睡,此刻专门来报知凶案。是不是?”
聂小蛮一边穿衣,一边摇头答道“不是。那女客说话的声音,我一句没有听到。我的判断只是根据着两种声音而下的。”
景墨诧异地问道“什么两种声音?”
“一种是咯咯的木跟黑缎鞋声,一种是苏妈的答话声。我明明听到苏妈回答‘在的,可是他们还没有起床哩。’这就是我的判断的根据。”
景墨一边匆匆穿衣,一边默默地想。小蛮因为黑缎鞋的声音假设来客是一个女子,原不足为奇。
因为木跟黑缎鞋是当下金陵风行穿的,这样一来推测那女子的年纪还轻,自然也很合理。但是他还说那女子一夜没有睡,又知道她来求助的不是盗窃案,不是失踪,却是凶案。这又凭着什么呢?
聂小蛮不等景墨问自己,便自说道“景墨,别多费心思吧。我的判断是否准确,还得到出去谈谈,证明了才知道。你快些穿衣,别再发什么无谓的问题了。”
梳洗完毕之后,两人就匆匆出来迎客。书房里果然坐着一个身材适中的少妇,年纪还不到三十。她的装束十分讲究,上身穿一件大团花色的大领衣,下面系一条有彩线压边的束裙,头上有金银帖花的翠花簪头饰,串珠结子配珠宝领花,脚下是挖花紫色纹皮的木跟黑缎鞋。
景墨走近她时,还闻到有一股香气袭入鼻孔。可是一瞧她的容貌,不由不令人吃惊。她的脸形本是一张鸭蛋脸,这时脂粉消褪,下颊瘦削而惨白,越显得两颧的高耸。一双眼睛深深地陷入了眼眶里去,嘴唇上也失却了天然的光彩而显得黯淡。她的淡黑色的眼珠本来一定是很动人的。此刻不但没有一些儿美感,却充满着忧惧和恐慌。
聂小蛮吩咐让苏妈上茶,便自我介绍道“我就是聂小蛮。这一位是我的好朋友苏景墨。……请教夫人如何称呼?”
那女子盈盈地站起身来,向两人深深的施了一礼,才说道“见过聂大人,苏大人二位大人。我叫冯婧宸,夫家姓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