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建炎五年中秋大祭时,犹是舍人的王世雄和小吴国舅见到的那位帷帽小娘子吗?如今已经是建炎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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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妍姿巧笑,和媚心肠。”
何易晞并不是她的原名,她也不姓何。建炎三年以前,她原叫宋婉如。
宋婉如是汴京人氏。
承平年景,丰亨豫大,也许当年娘最大的烦忧便是爹爹的俸禄实在微薄,居京大不易。宋婉如不止一次见到娘将和友人高谈阔论的爹爹请去厨下,指着空空如也的米缸问道“肉蔬也缺,酒酿也乏,官人倒是欲何以待客?”
爹爹便会满脸恳切又愧怍地说“还得劳娘子为我且赊些则个。”
娘家属杭州,即便用河南雅音嗔人,也带着温软的味道“官人便忍见我又去丢人?”
“娘子带帷帽去,”爹爹诚恳作揖保证,“下月决不请如此多客至家中,叫娘子为难。”
最后娘只好含笑推他“好啦好啦,官人自去,酒肉我自备得,又不是叫你不请人——只是昨晚的酒留在今日使可好?官人独酌可有趣?有客无客,总能生出耗钱的款项来。”
这话不假,爹爹的保证转头便忘。宋婉如常常在想,娘不苛责爹爹,是不是也因为爹爹不止给自己花钱的缘故。俸禄甫一到手,爹爹便会去给娘买上最新式样的绸匹,兄长爱吃的羊头,宋婉如喜欢的香糖果子,自然还需打几两薄酒买几本书。只是最后吃食下了肚,绸匹也不见踪影,唯有爹爹买的书能一直好好的收在箱笼里。
宋婉如盼望做新衣,可娘穿戴的也总是家常的几件,她便不大好意思央求,却也常疑惑这些绸匹究竟去了何处。后来娘教她读书时,听见她念“泥他沽酒拔金钗”时,微微叹了口气说,太难看了。
她将这句话讲给兄长听时,兄长问她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点了点头。长她许多的兄长便惊奇地说“我家大娘居然如此聪慧,莫非是取名借了些许文气的缘故?——囡囡能猜出来‘婉如’二字是取自哪里吗?”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前些日爹爹曾与你讲三曹诗文,又如何不是魏文帝所著《善哉行》呢?”
宋婉认真答道“爹爹讲,‘离鸟悲声,情何以堪’。”
兄长抚掌大笑,晚饭时与爹娘提起,爹爹对娘笑道“即便是‘贫贱夫妻’,也不会‘百事哀’——大娘类你,有咏絮才啊。”
贫贱夫妻百事哀吗?宋婉如从未这么想过。她只觉得,娘虽然难免埋怨,却也从未真正讨厌爹的大手大脚。娘会拿着流丽华贵的绸匹笑着讲“太费钱了”,也会在用野蔬下碟时对难免惭愧的爹爹调侃“官人亦食野菜,定有夷齐之贤”。爹爹曾在觥筹交错时避开众人,看着灶前与仆妇绞尽脑汁地将简陋菜蔬做得别致新巧的发妻,难得默然反省他的轻财好施,娘却远远示意厅堂笑道“我欲效山公妻,不知官人许不许呢?”
爹爹发愁叹气“娘子足堪公夫人,我难为山巨源啊。”
爹爹确实没能做成山巨源。宣和三年,杭州的外祖阖家被方腊屠戮殆尽,败退时一把火烧了家宅。信至汴京时,哀痛欲绝的娘病倒在床,从此病疾缠身。
爹爹再也没喝过酒,也不大请客了。
延医,问诊,煮药。娘没法像以前一般将寥寥的钱财翻着花样使,更没法纺织刺绣来贴补家用。渐渐的,兄长的羊头再吃不到了,宋婉也没有尝过香糖果子了。爹爹不是紫绶金章的宰衡重臣,俸禄并不那么优厚。很快爹爹书也不买了,只坚持要买来布匹裁与娘做新衣,且再不许娘拿去典了。
这是爹爹第一次将典当一事说出来,可娘却慢慢描着花样,对爹爹说道“拿去给大郎和囡囡买笔墨罢,大郎已经用了好长时间的炭了。我闻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