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原本是极为宽敞的,但此时却已经被一屋子的大人们塞了一个满满当当。以万长宁为首的二十几个文官,把所有能铺开账簿笔墨的平坦之处全部占满。此时每位大人的双眼都布满血丝,看样子都是几天几夜没有合眼。所有人都对身边跑来跑去的使唤仆人都恍若未闻一般,双眼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算畴和账簿,手中不停地写,嘴里还不停地小声念着什么。
方才李登一回了相府,也立刻投入了这如山一般高耸的账簿之中。对于这位权势滔天的丞相回府,屋中之人就连一个抬头问好的都没有。
李登接过了一盏浓茶仰头抽干,随后便拿过桌上一本账簿来,仔细地翻验核对起来。
待李福悄悄走进书房,附耳低声说了句话后,李登这才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伸出两根手指沾了沾茶水,微微用力地揉了揉酸胀的双眼,这才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凳子,跟着管家悄悄地走出了书房之中。
“舅舅!外甥这次可算能放开手脚、实打实地做出一番大事来了!”
这番话有些大逆不道,但也实打实的是颜昼的心声。因为如今的局面下,无论是谁、心中又有着怎样的盘算,都只能与他这个监国太子站在同一个阵营之中。至于几方面的势力如何调配平衡,不过也就是些帝王心术、制衡之道罢了,并不算什么棘手之事。毕竟,自己也是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老爹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就算没教给他的那些‘独门绝招’,也已经耳濡目染的学了个十之八九。
只要自己能顺利解决眼下的都城危局,那么无论是朝堂还是军中、无论是大臣或是百姓,自己这个监国太子的声望一定是水涨船高;真到了那时节,自己这个监国的位置扶正与否,恐怕就不由宣德帝颜狩来决定了。
在这样的局面之下,掩盖不住喜悦之情,说些放肆的话来,也更能显露出自己与李登的‘甥舅之情’。
果不其然,丞相李登听了这句话后,立刻满脸警惕之色地左右看了看,又朝着身后的李福挥了挥手,这才压低了声音教训起颜昼来
“放肆!此等枉为人子的话也能说出口吗?如今陛下龙体抱恙,你理应万分悲痛才是!”
“是是是!舅舅教训的是!侄儿这不也是想要做出点成绩来,给身体抱恙的父皇冲冲喜嘛……”
说完,颜昼满面羞愧之色地左右看了看,见花园里十分清净,这才做出如释重负的样子来。
李登看着太子的这副嘴脸,恍惚中仿佛看见了刚刚继位之时的颜狩,一时间百感交集,往事纷纷涌上心头,嘴上倒是净了下来……
“舅舅?舅舅!虽然现在幽北的大小事务,都掌握在你我甥舅二人手中,但如今毕竟还面对着北燕大军的围城之祸,究竟该如何是好呢?”
颜昼见李登眼神有些呆滞,急忙开口询问道。回过神来的李登也自觉有些失态,急忙回答道
“我与诸位大人们此时正在清点粮草军械、还有内外两库的所有详细账目,大概在天黑之前,就可以汇总出一个结果来……这样吧,此时你快回宫,先到冬暖阁向陛下恭请圣安;而后再去一趟东坤宫,问问你母后有什么要交代的事情。待舅舅这边一得出结果,便直接入宫寻你去……哦对了,给我一面你的腰牌,战事紧急,我们没有任何时间能浪费在求见、召见的那些虚礼上了!”
颜昼点头应是,随手扯下了腰间铭牌递了过去,又向后看了看相府书房窗户里飘出的烟雾,心中顿觉五味杂陈,转身离去。
“只待这次危机过去,相府书房里面的这些大臣们,只怕是一个都不能用了!”
颜昼在马车上暗暗下定决心,随着车体的晃动,直奔御马监方向而去了。
无论奉京城之中如何人心惶惶,城外飞虎军大营之中驻扎的平北先锋营,却已经沉浸在了一片欢乐的海洋之中。
皆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