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以后,元绮昨日采的山茶已有些失水,萧淙之架起了炉子,按照茶经里的方法在院子里炒制。
元绮便坐在石阶上看他。 子湛在院中玩耍,时而围观一会儿,时而跑远了。
山野逢春,鸟雀欢吟,院中的野桃与杏树,悄然绽了花苞。
她托腮思绪游走,这一幕仿佛他不再是武定侯,她也不再是国公府小家主,而是一对寻常夫妻,就像当年京郊落水,遇见的那一户农户夫妻。
不知过了多久,茶叶蜷缩干瘪,他倒出散热气,走过来问元绮道:“还有别的活吗?”
她笑着想了想,院中的活都让她干了,哪还有活,于是说道:“倒也不算,只是想要一些山杜鹃。”
他于是看了看后山,拿起小背篓,笑着说:“那走吧。”
子湛仍然交由荔云,二人偷摸上了山。虽说山脚处有守山的弟子,山上也极易叫人碰见,但有萧淙之在,他耳力极佳,又有多年的行军经验,避开他们小事一桩。
元绮背着小背篓,引着他向上走,悄声说:“这山路我也并不熟悉,只到过野茶园,但估摸着是这个方向。”
萧淙之见那条路极窄,于是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她也不扭捏,趴在他背上,环住了脖子。
他脚下极稳,没有一点儿颠簸。途中遇到过上山砍柴的小道士,他几个转步,悄然便避开了。
“我大约知道哪里山杜鹃长势最好,且无人打扰了。”
说着他似早已知道路途一般,带着元绮一路转折,来到空谷中一处杜鹃花群放的地方。
此处人迹罕至,杜鹃花虽多,却没有路进去。
萧淙之于是放下她,独自探进去,出来时,是满怀炽烈的山杜鹃!
他取下一支递到她手上,其余的全都放进背篓里。他知道她喜欢在居所中放一些鲜花,但这里屋内却一枝野花也不曾见,恐怕今日上山,也是为数不多的离开囚牢,头一遭吧。
下山时,他仍然背着她,砍柴的小道士已经折返,他于是挑了了一条好走的山路,行在一片杉树林中。
“你是如何知道那里有花的?”她问。
他笑着说:“观山势,那里光照好,再观路与小道士活动的范围,便知道那里无人去。”果然是行军望风的好手。
“放我下来吧,我想自己走一走。”
“好。”
他放下人,又接过她的背篓,有一点儿分量的都挂在自己身上。
春日的阳光,穿过杉树并不密致的叶缝照射到长满青苔的山路上,如同洒满了碎金。
元绮忽然止步,伸手接住了一片不规则的光斑。
山花是红的,阳光是暖的,空气是自由的。
她忍不住顺着那道光柱抬头向上看去,山外山,天外天,脑海中闪过群鸟掠过树梢,飞过天际的画面。
她不知道的是,萧淙之也在看她——仰头时乌发如瀑,脖颈处露出苍白的皮肤,光斑点点闪耀在她身上,就如在他梦中一般。
他从前也背过她,却是比如今要重不少。
他想起荔云的话,几年流离,几年磋磨,是他对不起她。
看得出神了,他突然脱口说一句:“其实,我可以就这样带你走。”
这山中所谓的巡山人与守山人,在他面前形同虚设。
元绮回首,迎上他的目光,沉痛且哀伤。她便猜到,他或许已经知道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了。
她却迎着光,露出了一个笑容,柔声道:“当年是写了和离书的,如今无名无份,待万事齐备,再来求娶你的武定侯夫人吧。”
他怔了一瞬,迈开脚步,几步来到她面前,将人揽到怀中,俯身抵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