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我便往太后寝宫去,芳飞姑姑还在廊下看着给太后准备的一溜的洗漱东西,此时喜果开了寝宫门,廊下的四个小宫女依次端着铜脸盆,洗脸巾,漱口的青盐杨枝,水晶盘里刚剪下的栀子花一一往里去,我和芳飞姑姑在门口候着,只听得里边唯有一点水的声音和钗环磕碰的声音,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四个小宫女,端着洗漱完的寝具又依次而出。我和芳飞姑姑方才进去。小宫女福果正在用一只汝窑樽瓶把栀子花插上,芳菲姑姑自去打开每一扇窗户,随着窗户打开的吱呀声,阳光斜着透了进来,瞬时满室光明且花香四溢。多米拎着食盒进来,一层四碟小菜,青腐乳,法制仔姜,芹菜豆腐皮,笋丁鸡肉,一层四碟糕点,最后一层是燕窝粥,牛乳粥和一碗银耳红枣粥。太后安静的吃完用手绢拭了拭唇才开口说:“你们就在这里吃吧。”太后多年来夜里睡得沉,早上醒来便喜欢屋里有人,她曾说:“年纪大了,便喜欢这些年轻漂亮的女儿家陪着。”我想着难怪我经常听说各府里的祖母总喜欢让孙女们跟自己住在一屋,太后如今老了,也是渴慕儿孙绕膝,只是皇上无所出信王又尚未成亲,他老人家难免有些寂寞,却又偏偏不喜嫔妃们来久坐。我和芳飞姑姑每日站立走动得多吃东西也很有胃口,我俩确如太后口中形容的吃什么都很香甜又很快,不多一会儿就吃完放下筷子,多米上前迅速的收拾好端了出去。芳飞姑姑才将一盏八宝茶端给太后,按习惯这早膳后的一个时辰不紧要的事情是不向太后禀报的。
太后闲闲的在廊下看着花花草草的盆景,转动着手里十八子佛串,“也不知道恒儿追那些没用的老弱病残怎么样了?”芳飞姑姑回到:“祺妃的哥哥昨日有来信说王爷追杀敌军一如既往的勇猛,初九那天他们遇上一股残兵王爷还是冲在第一个。”太后摇了摇头:“他自小的性子便是这样好武,十岁那年还在郊外的柳细营练习对弈,岳将军就说他是个痛快淋漓的,勇猛不怕死的,日后必定是位好帅领。”太后接着问:“镇远将军昨日来信,祺妃怎么没有来说?”芳飞姑姑才说:“祺妃病重,太医说是天花,少府已经将椒满宫封了,司外局的桂公公见信送不进去昨晚他下值才悄悄的给了小荣子,时辰有些晚了奴婢让鱼欣看了不是什么大事儿,便没有惊动太后。”司外局是专管宫里宫外各种传送,桂公公是太后的人。太后听完便沉默了,手里的佛珠转得好像快了一些。“传哀家的旨意:让陈正太医去看看。”往下站着的小太监忙应了一声跑了出去。阳光越来越亮,地气比起清晨暖和多了,日头也越来越高,挂在廊下的虎头鹦鹉很是不安分的扑来扑去,多米拿了些瓜子在手心让鹦鹉啄食,大家陪着太后安安静静的在庭院晒着太阳,这时小荣子跟个猴一样奔了进来:“启禀太后,京里的绍龙观上报皇上,初十九是灵宝天尊圣诞,观里请了齐山天长宫的金道长任高功科仪,皇上说让京里的太清宫看个日子准备做一次罗天大醮,还说二十五日请金道长进宫,为太后打一次平安醮。”太后听完又满面欢喜起来:“你去回皇上,如此甚好。”小荣子听完说了声“领旨”又脚不沾地的跑了。太后笑呵呵的说:“哀家还是在做太子妃的时候看到打过一次罗天大醮,如今也算是太平盛世了,这个醮打得。”我和芳飞姑姑都甚是欢喜,罗天大醮本是民间主祀,科仪乃由最负盛望的九位高功道长担任,主功一人,两位侧功,六位辅功。但皇家宫观便由皇上主持。罗天大醮一般要做满七七四十九天,届时官府会组织集市供百姓游玩逛吃,这期间各种买卖生意云集。我曾在经院的藏画里边看到过一幅“壬申年罗天大醮”,一圈黄帐高围道场,外面人山人海跟过年和逛庙会一样热闹,这可是太平盛世里一次重大的皇上与京里皇家道家共同进行的祈福科仪。虽说罗天大醮一般五至八年做一次,先帝那一朝却总是天灾人祸的给中断,而今真是我朝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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