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的双眼:“变成肉球就不痛苦吗?”
“也……也是难受的。”
“你所经历的痛苦都不是无效的,只要你全然用心去体验,接纳,也许会痛到死,但我们总能活过来的,不是吗?在活过来之后,你就又学到了一些新体悟,成长就是在拉扯和撕裂中完成蜕变的。这些道理听起来不能再容易,但做起来并且反复去经历就是另一回事了——去哭,去笑,去获得,去离别,去爱,去心碎,就是人生啊。”
“原来……人世间的生活,是这样的吗?”男孩儿的样子看起来似懂非懂。
“接下来你来选择吧,你是想要留在这地狱中,还是去往人间?”
“我想去爱别人,但我不知道该爱谁?”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带着男孩儿走到事务所门口,打开大门。一阵阴风瞬间灌了进来,吹散了残留的腐败气息,灌进了独属于地狱的腥气。门口,各种孤魂野鬼正在毫无目的地行走着,瘆人的叫声时而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男孩儿站在我身边,我们一起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一切。
“你看他们,”我指着远处的那些鬼魅魍魉,“这个问题,你在地狱中好像找不到答案。”
男孩儿没有说话,但他的身体却开始慢慢发光。眼中的黑色褪去,黑白分明的眼球显露了出来。男孩儿突然抱住我,他的双手冰冷,但躯体是温暖的,像活人那样的温暖。
“谢谢你,执笔大人,我想走了。”
我摸着他的脑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祝福你,孩子。”
男孩儿的身体在我的怀中变得越来越亮,越发轻盈,明亮的白光吸引了那些孤魂野鬼的注意。他们呆立在原地,双目空洞地看向我们。地狱的天空裂开了一条细缝,像是沉睡的眼睛终于睁开了。孩子的身体如萤火虫那般慢慢向上漂浮,千万光点向裂缝处汇去。
“再见,执笔大人。”他的声音还在空中回响。
“再见,”我说,“再见。”
我看着男孩儿慢慢消失在天空中,裂缝重新闭合上,地狱再次陷入沉睡中。
我转身回到事务所里,眼前的狼藉还在述说着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我拾起地上散落的宣纸,随手放回桌上,宣纸上还写着“大鳄”的名字。
门外的孤魂野鬼嚎叫着,桌上的蜡烛静静燃烧,收拾起来这烂摊子,可是需要花费点功夫了。
我这么想着,一股喜悦却从我的胸口传来,我把写着“大鳄”名字的宣纸揉成球,在蜡烛上点燃,纸球在空中燃烧,绽放如绚丽牡丹,最后化为灰烬,散落在了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