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赜撩开外间的珠帘, 过起居之处,里边便是他从前在思退堂布置的小书房了。
窗户大开,秦舒临窗背对着他而坐, 一旁放着火盆,手上拿着剪子, 地上摊着十几幅已经装裱好的仕女图, 正一幅一幅绞碎了丢在火盆里去。
陆赜走过去,弯腰捡起一幅, 打开来,果然是自己往日画的玲珑半裸的秦舒, 或春卧,或簪花, 或酣眠,无一不是衣衫尽褪、体态婀娜,转头又见秦舒撕了一幅丢进火盆里, 顿时火苗便舔了起来。
一幅画作起来, 少说也得三四个时辰, 皆是自己一笔一划而得,他拿在手上颇有些不舍得, 听得秦舒冷冷地讽刺他“陆大人存天理, 灭人欲, 一等一的读书人, 便是这副做派吗”
陆赜无言以对, 把手里那幅画丢在火盆里,站在一边觑着秦舒,见她今日寒鸦翎的鬓,只插了一支素白玉簪, 身上一袭象牙白的襦裙,手臂上挽着云肩,罗衣叠雪,宝髻堆云,虽是国孝的缘故,却比平日多三分殊色来。手上的动作未停,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瞧自己一眼,仿佛没这个人一般。
陆赜往旁边太师椅上坐了会儿,自己倒了杯冷茶吃,秦舒不说话,他也并不太敢开口。
过得会儿,外头水袖回话“姑娘,秦嬷嬷回来了。”姑娘陆赜听见这个称呼就皱眉,心里想着秦舒这个丫头一向粗陋,不识规矩。
秦舒这才拍拍手,站起来往外间去“唤嬷嬷进来,叫丫头把火盆端出去,仔细别叫烫着。”
陆赜在里面换了身家常半旧的袍子,起身跟着出去,便听秦嬷嬷正站着回禀“小檀园别处倒还好,只夫人从前住的正屋,因为寻常也不住人,去年冬天又大雪,一处瓦坏了,下人倒没发现,叫浸坏了木头,现如今一大片发霉了。”
秦舒喝了口热茶,便问“藏书阁如何了”
秦嬷嬷回“藏书阁有专人看管,一向仔细,不曾有什么差错。书也好,柜子也好,连发潮都没有。”
秦舒点点头,吩咐“小檀园本也就是买来的,算上原主人,也盖了十五六年了,有些损坏也是常事,不必苛责下面的人。前儿
东府的伯太太荐了人来,就叫他们去修葺小檀园,赶着工期,别耽误了。”
陆赜闲闲坐在一旁,此刻开口问秦嬷嬷“嬷嬷,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修葺小檀园了”
他心里一时忐忑起来,本来想着即便是写了放妻书,皇帝还在,一年半载秦舒也离不得府,自然能哄着她处出些情谊来,那时候有偱姐儿珩哥儿,自然万事好说。
不想老皇帝去得突然,不过十余日的时间,甫一回府,便听得什么修葺小檀园的话,岂不是立刻就要搬走了
秦嬷嬷回“回大人,夫人今儿早上吩咐老奴的,说到底是住了许多年的老宅子,不好荒废了。”
陆赜脸色稍霁,挥挥手“嬷嬷下去歇着吧。”
秦舒站起来,往里边去,叫陆赜追上来捉住手腕“虽是老宅子,修缮了却也没人住,空置着倒白白浪费了。那处位置好,倒不如典卖出去,脱了手,也免得叫下人守着空屋子。这国公府颇大,再没有住不下的。”
秦舒冷冷觑他一眼“谁说没人住我既然叫人修葺,便是有人住的。”说罢拍开他的手,往小书房去。
陆赜心里叫苦,跟过去,这才见书轩里叫丫头抬进来好几个樟木箱子,一应都是大通票号历年来的账目。
他抬眼瞧过去,见这小书房往常自己常用的笔墨,书画都通通不见了,秦舒坐在宽倚上,手上翻着一本未看完的账册“你的东西都送到还砚斋去了,那边已经叫下人洒扫干净,布置停当了,你去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吩咐江小侯就是。”
陆赜枯坐了一会儿,见秦舒账册翻了十几页,全然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又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她,明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