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内奴婢甚多,过了个两进院子,已见了七八个婢女、小侍。
高师盛在成婚前就常往来姊小路馆,和馆内上下都很熟悉,这些人眼生的很,不免多看了几眼。
这毕竟是对方岳丈家中,纵然是家督亲临,亦要遵守宾客礼仪,蒲原氏清解释道“主公在此举办茶道会,公馆内奴婢不足,便从御殿内带来了些许人手。”
姊小路馆里还有女眷,为了避嫌今川氏正一行人自不呆在内居中,而是在一处偏院聚会,两人顺着一条石板路直走,宽阔平坦,足可以容纳数人并行。石板路两侧都是栽种有杨柳垂条。
沿着石板路前行,穿过中门,迎面便是今川氏真常来闲坐的庭院。
庭院左边是一座阁楼,右边是一个高台,两者之间有回廊相连。
阁楼有三层高,峻拔陡峭,楼顶采用的是天守样式,四面开窗。在最上面的屋脊两端各装饰了姊小路家的日轮纹盘、月轮纹盘,作相对映照状。楼体雪白,朱门褐牖。楼外有阶梯通入楼内,每一层都有望台。
春夏时日,可供人立在上边凭栏远眺,俯瞰城中风景;秋冬雨雪,因望台上有遮户横档,也可聚人闲坐,拥炉饮酒。
这座阁楼是为了专供今川氏真闲游修建的;而右边的高台,则是举办茶道会、咏唱连歌的所在。除去骏府发动两百人的无偿普请外,前后还有城中豪商捐赠不下百贯的各类建材,耗时一个半月才算筑成。
“新九郎,主公正在亭中饮酒,你我这便就过去罢。”
顺着蒲原氏清的指向,高师盛看见在庭院湖边的亭园里,可不正有数人在凉亭下饮酒。他说道“正该如此,你我快些过去就是。”
蒲原氏清和高师盛解下随身的太刀和胁差,交给早就等在路旁的俊俏小侍。
露亭是四角攒顶,下有平台,内置卧榻。四周樱树花卉。如今正值早春,樱桃绚烂,姹紫嫣红,微风徐徐拂过,使得整个亭台都芬芳馥郁。
虽未入夜,却早早点起灯火,将整个庭院映照的通亮如昼。
两名公卿正在相对弈棋,其中一个眉清目秀、玉面朱唇的少年以手支头,斜卧榻上。从高师盛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没有束冠,散发,举止风流洒脱,竟似在诸多俊俏小侍之上,亭中暮晚风凉,便在小袖唐衣外又披了件鹤氅大袍。
这名美少年的年岁看上去似乎不过二八年华,乃是高师盛的妻弟姊小路公景。
剩下和他对弈的,另一名年岁略长之人,便是今川氏真了。这位今川上总介仪表同样出众,举止不凡,更兼束帯狩衣,侍乌帽子,足穿绢帛,盘膝端坐软塌,左手中拿着玉碟酒盏,闭着眼睛思索词曲,跪坐在榻旁的几名貌美侍女鼓乐奏曲,以应合连歌。
这种雅趣,乃是与棋局与连歌结合在了一起,参与者不仅要思索手中的棋路,且每走一步,便需吟诵连歌,而后对手下次行步就需要找到对应的言诗,时间上亦有限制,因词句多采用古今诗集中的章句,极为考验棋手的的文化底蕴。
伴着乐声,高师盛与蒲原氏清两人走到亭前。侍女们看见了他们过来,想停下乐曲。
高师盛摆了摆手,示意她们继续,莫要打扰了这局风雅棋谈。
生活在骏府城多年,受到东山风雅的熏陶,即便是高师盛这种不善词赋之人,也能听出侍女们弹奏琵琶转轴拨弦,嘈杂切切,当是《万叶集》中的雷神之乐。
弦声悠扬,对弈两人歌声委婉。此回先手落子的乃是今川氏真,他悄然落子,吟诵诗歌道“杜鹃可憎,不乘时啼;花橘已见凋落,却来呜不已。”
对歌的姊小路公景的反应可称申诉,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杜鹃振羽啼,羽触花落;藤波花,似乎盛时过。”
却是奈良文坛宗事大伴家持的‘反诗’中,最为有名的两首《杜鹃哀》,一唱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