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尾政景随从的鹰匠,目视前方,振臂撒出早已躁动的驯鹰,为下面的奔驰冲突的‘同伴’,指引方略。
一声嘹亮的啼鸣,灰色的羽影瞬息笼罩在敌军的头顶,受到激励的上田鹰骑纷纷提马,越过己方设立的栅栏、木车,从偃月阵最为薄弱的侧面发动进攻。
接着就是挥动长枪、太刀,人头、残肢四处飞舞,但今川军的远江军役众也一个接着一个死死挨在一起,到处都是人脸,惊恐的、麻木的、受伤的、退缩的、激昂奋起的。
所有人都跟随着武士的号令,挥出手中的兵戈,没人知道自己是否刺中了敌人,只是这样互相依靠在一起,奋力抵抗着骑兵的冲撞。
不断有鹰骑坠马,迎接着他们的是无数脚步的踩踏,和一人独骑遭受十几把刀枪的砍伐——今川军的密集队形,即便伤亡同样巨大,但不论多少人到下,后方总是有源源不断的足轻顶替上空缺的位置。
随即蒲原氏清、伊达宗纲所率领的母衣众也旋即杀至,配合步卒发动反击。
后方的上田众看到,己方引以为傲的‘鹰骑’不断折翼丧命,无主的骏马朝向己方逃来,而正面今川军的阵型依旧巍然不动,许多‘左三巴神纹’旗帜,自始至终,矗立不倒,不少人的心中开始忧疑不定。
其实越后兵的勇气,并不见得就比远江军役众强多少,在依旧还要靠动员农军杂兵的战国前期,永远不要奢望他们能做到常备旗本才具有的剽悍勇武。所以在战场上取胜,将领主要依靠旗下本队的敢决行动,和迅猛的突袭猛进,还有各种高额的激赏,来刺激足轻卖命合战。
不过一旦这些手段没能奏效,让战况陷入到双方将领最不愿意看到的僵持之中,那么手下的足轻也会和普通百姓相同,会畏惧伤亡,会胆怯退缩。
唯一可见的是,这突阵的五十名长尾政景最爱的母衣众,几乎没有活下来的可能,片刻之后,这些忠勇绝伦的武士就被杀戮殆尽,残缺不堪的尸首被今川军的士卒用勾镰叉起,抛出阵外,向着长尾军姗姗来迟的大队步骑,发出嘲弄的讥笑。
大井田景国勃然大怒,挥动马鞭狠狠抽打着身边的武士,连声喝骂“越国武士的颜面,简直要被你们这群懦夫彻底丢干净了!身为北陆男儿,竟然因为怯战故意抛下同袍,如果真个怕死,就赶紧拔刀砍下本将的首级,送去对面阵内,换上蝉衣向着敌军献媚乞降!”
身边的步行武士,被带着倒刺地马鞭抽打着满脸鲜血,但却远远不及,主公怀疑他们勇武的话语,所带来的中伤更加严重。十几名来自越后新津庄的武士,发出一声吼叫“今日主公,必将看到我等身为越后武士战死沙场的身影”
说罢,便身先士卒,扑入今川军缓步推进的阵势之中,在这些武士带领下增援的次阵发动悍然的反击。
那边,手执断刀亡命奔走的高师盛,眼神缥缈难定,无休无尽的幻影,开始重叠交汇,眼前满是想要索取自己性命的恶鬼,想要发出什么声音,但张口却是吐出一口鲜血,随着落地的还有半只耳朵,他早已不记得是厮杀中飞入口中,还是自己从对手脸上撕咬下来充饥的剩余。
他看到远处被派来阻拦的长尾军,以及漫天落下的箭雨,没有任何犹豫,一把夺过大井盛朝手中的幡旗,而后高高举起血赤的佛旗,便徒步发起了冲锋,居然一人冲出了己方的阵形,直接单人独行杀向了对面的数百军势。
这下子,整个偏侧的战场都寂静了下来。所有人,无论敌我眼望这个浑身浴血,扛着赤帜的修罗恶鬼,已经彻底疯癫地高师盛,本就踟躇的脚步被箭矢射得踉踉跄跄,看到对面模糊的竹雀纹,口中桀笑连连“我乃高阶武藏守师泰,今从十八重地狱归来,奉设慧菩萨法旨,令杀千人者而成佛业!杀人者方可往生极乐,我当以上杉氏满门首级,血祭亲鸾上人,来报答还阳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