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师盛昏沉难醒,强自支撑不让自己晕厥过去,连番鏖战、长途逃亡消耗了他的大部分体力。厮杀了一会儿之后,敌军多被青木大膳、长谷川隼人和紧跟在他身后的小野忠明、长田盛氏等部属分摊应付,但他还是感觉自己要顶不住。
刚才拼杀时,他的臂膀中了一箭,恰好钻进了大铠跟袖甲之间的缝隙中,扎入不深,可在眼下疲惫难支的情况下,汗水浸透,盔甲摩擦,简直钻心的疼痛,这种痛入骨髓的感觉,反倒让他精神稍微振作。
但很快这种疼痛感就如潮水般消退,取代而来的只有如冬日坠湖,那种冰冷麻木。不但感觉不到疼痛,两军兵马的冲撞、嘶吼、杀戮的声音也变得忽大忽小,飘忽不定,有时渺无音迹,有时惊天动地。
高师盛的眼前,再度开始出现幻觉。
过往、现在,喜怒哀惧为首的七情六欲杂糅在一起,一幕幕如三途川浊流冲刷一般,一闪而逝,叫他分不清楚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可他手中的太刀仍旧未停,挥砍不断,到如今他已经纯粹是凭借本能,有时太刀刺入敌人的胸膛,割断喉咙,带出大股的鲜血,才能给他眼前黑白色的景象,添上一抹唯一的鲜红色彩。
排山倒海般的攻势,逐渐退却,久攻营砦不破的武田军,於是调转矛头,丢下还在营内苦苦支撑的村上军,开始向着长尾政景本阵的方向移动而去。
战线的另一端,长尾政景钟爱的‘俊青’们飞了出来,五十余骑额抹鬼面,带着大牛角兜盔,黑甲白衣,后背硕大的竹雀纹母衣迎风鼓舞,手持朱漆穗枪的马廻武士,在齐声欢呼里突出阵来,接着其余长尾军的足轻、杂兵们,都列着密集队形,尾随其后。
这些马廻众全是上田众精锐当中,千挑万选出来,专门用於催锋陷阵的的武士,是长尾政景的骑从扈卫,更是他驯养的‘海青俊鹰’,只等他们将对手阵线撕裂出缺口,后面的大军便会一拥而上,彻底击溃敌人。
“革枯青眼疾,雪尽马蹄轻,老骥思千里,饥鹰待一呼!”
随着这首越国流传许久的汉诗,长尾政景麾下的部众,在‘海东青’的引导下,对着冲破前队防线的今川军,发起了排山倒海的突击。
“前军最先手的是谁!”朝比奈信置手持军佩立在‘今川赤鸟纹’大旗下,对着烟尘呼啸的前阵,询问左右,胯下的战马唏律律的打着轻响,好像在奋力压制住,想要背负主将上阵拼杀,获猎武名的渴望。
“第一阵先手兵曹冈部长信,之前负责突阵的也是他。”身旁的录事佑笔回道,而后朝比奈信置看见,前队全军以郡兵为主,呈弧形配置,形如弯月,列成一种非对称的阵形,冈部长信作为兵曹,将本队位于月牙内凹的底部。
作战时注重攻击侧翼,以厚实的月轮抵挡敌军,月牙内凹处看似薄弱,却包藏凶险,需要旗下本队应有较强的战力,兵强将勇者适用,正适合眼前这种地形复杂的情况。
整个前队郡兵都按照‘武田八阵’中的偃月阵法,逆战於垒土,上田众击之不动。
武田八阵中的阵法,起源于天平宝字四年(760年)十一月十日,授刀舍人春日部三关、中卫舍人土师宿祢关成等六人与太宰府的大弐吉备真备等将在军中演练“武侯八阵”和孙子的“九地”。
以后自源平合战始,在实战中普遍地使用。“武侯八阵”经过历次战争的洗礼,结合合战的实际变化,发展成为鱼鳞、锋矢、鹤翼、偃月、方圆、雁行、长蛇、衡轭,八种战阵,既名称“武田八阵”,其编成者自然是武田信玄无疑。
朝比奈信置推崇甲信军学,麾下部众练兵也多是以武田军阵法为效仿,擅长以阵法克敌。
这时候五十名上田众精锐突骑,已经从侧翼如军扇般散开,来规避今川军射来的箭矢,中军的大队步卒,都举持大橹长楯,亦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