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连着将三杯沙棘茶一饮而尽后,那蒙目镖长总算是平缓了些许神情,喘上了几口气,能正常地说话了。
于是,在闻讯赶来的徐家一家十来口人的驻足围观下,肤色黝黑的镖长长叹一息,用那与其粗壮身形很不相符的的尖细声音娓娓道来了。
他说,他们这支商旅,本是要将三百匹的锦缎丝绸从西域运往古贤的。商旅按照着商局这十几年来规划的路线,沿着这西域大漠行至天行山旁,再沿山脉往南,绕过南山角,便可入天下之西,进入古贤的领土。之后,接着向西北行七十里路,入关进城,将三百匹的锦缎丝绸换成百两黄金后,就可原路折返。这般来回大约六周的功夫,若是没遇到什么意外,没有沙匪暴徒来碍事的话,便算是一次成功的行商了。
起初,自真煌出发去天行山时,路上行人渐渐稀少,往来商队也愈来愈少。而这皆算正常,西域地广人稀,十里内不见人影的情况也并非少见——实则在这西域之地,行商时碰不到人才是好的。若是不幸见到了人,那人碰巧还遮面佩刀的话那便十有八九是来劫货的了。
所以,当发觉通往天行山的道路上没有丝毫的风吹草动时,镖长自然是很高兴的。
却没能高兴多久。
大约是在商旅抵达天行山附近的时候,护商镖师们如往常一般抬眼望天,去眺望那被誉为天下第一山的万丈峰,去领略领略那虽说已见过多次、但每次见到都还是会感叹一句‘真可谓是直插云霄’的绝顶之景。
便见那蔚蓝的苍穹中,晴万里,无云雨。
忽有极光。
一道将整个苍穹一分为二的璀璨极光。
所有镖师霎时怛然失色、呆若木鸡,两眼瞪若铜铃,先是猛晃脑袋满脸惊异,再是紧握刀鞘一脸恐慌。
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就听那万丈峰上,隐隐约约地传来了一声铿锵有力的男声。
“天庭,开!”
几是于男声音落的刹那间,灼眼的金芒自那极光中倏然映出,闪烁得众人皆闭目不敢直视——唯有那魁梧有力的镖长斗胆眯缝着双眼,以一线光明,往天边望去。
就见。
极光璀璨,日月同辉。
天道崩裂,玄机初现。
霎时间,有无数道金光自那苍穹缝隙中落下,望那万丈峰顶聚了过去。
镖长本还想再多看那万丈峰顶几眼,却是忽觉瞳孔一阵干涩痛楚,便立马闭上了双眼。
可惜,已经晚了。
在同行镖师们的惊呼声中,镖长的双眸如同两只膨胀到了极点的泡沫一般,竟是‘啪-’地一声炸了开来,血如泉涌。
说到这,坐在木椅上的镖师蓦地抬手,扯掉了自己眼上的白布,露出了一副空洞洞的眼眶。
徐家众人心中大骇,俱是后退半步,家中的一些女眷赶紧捂住孩童的双眼,不想让孩子们看见这般渗人的景色——却还是晚了一步,正抱着洗衣篮的家中仆役经过茶室门口时,赫然听得屋内传来了鬼哭狼嚎般的孩童啼哭。
“可是,即便俺的眼珠子虽然没了”就听那镖长忽然启唇道:“俺却还都能看得清。”
徐家众人一楞。
紧接着,就见镖长眨着那空洞洞的眼眶,依次点清了屋内的徐家家眷,还道出了屋内的摆设装饰,居然无一有差。
众人顿时惊异不敢言语,皆以为身前镖长是开了天眼,不然怎会无目还识得周遭景色。而在一片愕然中,唯有那徐家的老家主还算冷静,轻咳了一声,锁眉问镖长,其所言的‘变了天’,究竟为何意。
那镖长稍稍一怔,重新用白布遮住双眼,沉声道:“家主大人,这万丈峰一事,俺听说是——”
不等其话音落下,忽听门外传来了一声急促的呼喊声。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