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寨里突然很安静。
安静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就见有形色各异的人影五道,自漫天弥漫的血雾中信步而出,跨过脚边那几十具死不瞑目的汉子尸体,站到了他们的身前来。
就见这五道人影之中,那名身着一袭云纹白衣、腰佩一枚翡翠玉佩、是无论怎么看都该是文雅书生的温润公子,那名手中提着一柄亮银雕龙枪、弹指间杀人数十、脸上却依然平静如初的奇门玄师,稍稍地拂了拂衣袖。
拂了拂衣袖,扬起淡香清风一阵,少许冲淡了些许这血雾里浓烈的腥味。
都差些忘了,他在那雍华国,好似还有个‘香衣枪圣’的名号来着。
荀叶挥臂提起了掌中银枪,以锐芒枪锋指向了相距三十步外、同样身着一袭白衣的王满修。
然后,神色平静,开口启唇,不以任何以任何谦辞自称,亦没有堆砌任何无用的词藻。
只有那最言简意赅的一句。
“王满修,我要你的人头一用。”
王满修,我要你死。
这便是荀叶的杀人布告。
清晰、有力,无需多论。
而与之相距三十步外的王满修,则在抬手驭回了悬于空中的漆刃之后,横握于身前,脚步侧踏,吐纳吸气,没有出声。
没有出声,却以身中那突然提速的气息流转来做了回答。
而眼见此景的荀叶也立即前踏半步,微侧过身,以左掌按住了枪锋,摆出了要提枪突刺的姿势。
想来这所谓的杀人布告,往往不是说出来就能了事的。
还得亲自动手才行。
荀叶轻吸一息,正了正枪锋,便要动手。
却是就在心念奇门的刹那间,荀叶忽然眼角余光一瞥,瞥见了那站在王满修身旁、手提一杆铁枪的青衣殷少。
而此刻的殷少,显然也正以一种复杂的目光在望着他。
以一幅意料而惊愕、惊愕而惘然、惘然而冷静的目光在望着。
意料,是因为殷少先前早已晓得了,那扶流会派出奇门高手来杀王满修。
惊愕,是因为殷少虽方才已有猜到,却仍旧没想到扶流请来的竟会是这曾做过自己老师、将龙家枪法传授于自己的香衣枪圣。
惘然,是因为自己与老师数载不见,而这一见,却又是在如此刀兵相向的情景之下,不禁令他心生了几分惆怅茫然,几分对自身命数契运的嘲弄之情。
冷静,是因为他晓得出身殷家的自己终究是个奇门中人,而眼前的老师也是个奇门中人——按奇门中人的行事之风来说,眼下这个局面,是所谓‘吾以吾学杀吾师,是以为报’了。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殷少还是希望大家能坐下谈谈,好好说说话来着的……
但方才那宣布了自己杀人布告的,又不是他不是?
再加上这会儿已经倒在了老师脚旁的那几十位寨里弟兄,显然,已经不是光靠什么坐下喝杯茶、吃碗酒、来谈谈说说就能搞定了的……
要怪,就怪奇门中人下手狠辣吧。
便见殷少微微垂下眉眼,亦是与眸光中的荀叶一般,微侧过身,双手执枪,摆出了同样要做突刺的架势。
荀叶眼见此景,轻挑眉梢,仅是抿唇。
而在殷少与荀叶相认之时,一旁的鸾墨与鸩泠月也是霎时望见了彼此的存在——也是自然,一个一身漆黑,一个一身姹紫,都煞是吸睛得紧,很难令她们不注意到彼此。
但与荀叶殷少相见而提枪的平静不同,鸾墨在看见鸩泠月的时候,倒是情不自禁地令手中漆刀微颤了一瞬,接着便很快地移开了眸光,望向了别处去;而这鸩泠月,则在鸾墨移开目光之后望向了鸾墨脸颊,一双纤细的玉手悄悄地握紧了自己的紫裙裙摆,杏仁状的瞳眸中同样也似有几分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