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争之世,工造为先。
除开亲眷僚属,若是非再要从司隶抢救些东西出来,匠师医师,都是排在前列的,一个制物,一个治人。
因其行业特性,匠师或说技术性官员比较医师而言,相对集中,便于捕捉。
韩三估摸着司隶内城总要坚挺上十天半个月的,顺路打捞一些工匠图纸设备什么的,应该耽误不了什么事情。
等进了乱成一锅沸粥的匠作监,后面的东夷人也不远了。
韩三没有时间细细摆弄,见人就抓,见东西就收,一路走过好似风卷残云,连桌凳门槛都收了无数进去储物戒指里。
东夷人到了前门,韩三已经收刮了十几进院子出了匠作监的后门,一脚踹着摩托车,突突突突的跑没了影子。
天时已晚,天色却不见晦暗。
偌大的一座司隶城,遍地火头,处处血光。
惨厉的哭喊声时不时的就缠住了伏地魔的车轮。
杀人,救人,收人,走了半夜,韩三绕了大半个外城,终于来到了司隶内城的城墙之下。
不管攻守两方打成无数个血葫芦样,韩三找了一面城墙斜冲上去,待上了城头,沿着登城道一路向下进了内城。
在道标地图上搜到了礼部郎中江晓月的名字,韩三略略辨了方向,伏地魔冲破路上无数慌乱的禁军虚影,直奔内城宣和坊的衙门街。
天色黑沉,紧贴着皇城永安门外的安乐坊一片死寂,只在东数第四户的七进院子里还有些光影人声。
临街的院门大开,大门左右守着两个腰配长刀头戴圆檐帽的小卒,小卒一手扶刀,一手斜举火把,略有惊惶的警惕着门前石阶外的阴沉夜色。
过不片刻,从大门里涌出十数个身着黑袍裘帽遮面的人,步伐怪异,行走却速,眨眼间就流散到门外的无边夜色中。
两个小卒对望一眼,反身进了门里,一人一扇,把厚重的院门死死关上。
出去了许多人,偌大的院子更显冷清,飘忽各处的灯火一一熄灭,唯有三进院落的偏厅隐隐透出一点昏黄的光亮。
偏厅之中,一老一少,一坐一立。
端坐老者,着一袭锦色官袍,眉发皆白,满面皱纹斑驳,气色颓败,却不减分毫气度,单单一坐就有百般威仪,人上之人久矣。
年少站立的,正微微俯身,两手执壶,认认真真的倒一碗茶。
茶到七分,干净利落的提壶收手,方起身抬头,扬起一张眉目清秀的俊脸。
“文定啊,内卫们都出去了,时间也就剩下不多了。你们的事忙活的怎么样了”老者的声音尖细暗哑,想是一根锈满了的铁丝,让人听了感觉说不出的怪异。
武文定忍不住挑了挑眉,躬身拱手,小意的回道,“老大人,您,说的是哪件事”
“鸟儿都累死好几只了,我怎当你们没事。”老者揽过茶碗端起来,又放下,叹一声,“你们还年轻,有些志气是应当的。”
武文定低头不语,连余光都不敢瞥向身前这位掌管北织造二十多年权倾皇城内外的张富贵张老总管。
“皇上要跑路了打先皇那里算,我跟了他三十七年,怎么跟你形容呢就落下一句君臣相得吧。眼下局面不好,不跑路是抗不下去了。我年纪大,跑不动了,这么多年的情分,临了,我总要给他个交代。”
张老总管朝椅背上轻轻一靠,很有点碰瓷得手和苦主讨价还价的仪态,“我跟他说,你走吧,奔西。平戎候是个要脸的,必不会为难你,东夷人可不知道平戎候是要脸的,兴许就大大方方的放你西去。人这一辈子,做什么事不都是赌来赌去的么。我年岁大了,就不跟着你了,我把这皇城炸塌喽,替你挡挡后面的追兵。老了老了,老糊涂了,没什么好法子,居然还用少年时走江湖的小手段,你可不要笑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