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完了小舅子再当姐夫,韩三把腰板拔得直直的,在内宅外厢房的炕桌上接见小舅子白展旗。
要说不学无术吧,实在是冤枉了自己的小舅子。
白展旗自小在家学里就勤奋,五经六义也是经年打磨过的,奈何童生顺利秀才坎坷,考了两轮连头张榜都没进去过。
自己认了命,白展旗却不认做一辈子掌柜,苦求了堂姐白晶晶,走某千户姐夫大人的面子,在司隶织造局的黑衣纵里谋了个差事。
白展旗考运不济,可巧却是个多才多艺的,尤擅作画,在工笔人物上更是出类拔萃。
他姐夫脑筋够用,平日里一直记住这个事,后来找机会借一件凶案让白展旗根据苦主的描述绘了一幅凶手的图样。大案告破,擒住的凶手竟和画上的人物有八九分相像,这一下子就行内知名,简在上心了。
隔了没一个月,某千户姐夫愣是以不拘一格提拔技术人才的名义给他小舅子谋了个总旗的位子,某小舅子的晋升速度也以史上第三的名次长存北织造黑衣纵的官名册,至今仍不时被人提起。
所以,有什么好事当姐夫的总忘不了小舅子,小舅子也安安心心的跟着姐夫闷头做事,这一次喊过来,肯定是又有好事了。
“这本书拿去看,看仔细了。以后,码头的事,船坞的事,打渔的事,造船的事,但凡沾上水的事情,你都得能拿起来能放得下。”
韩三把那本海事作业指导书从桌面上推了过去,白展旗低声应了一句是,小心的接过书卷来,却不翻看,揣在怀里,还是恭敬的等着听他姐夫的吩咐。
“我知道家里是有船的,不过长跑江湖,少涉海路。海贸有厚利,这一次机会,你可以多多联系家中,北有胡桑下有南洋,我部的战船也不是时时总总的在用,大可以分一部出来护卫商船,赚一些军资用度。”
白展旗站在地下一躬身,“姐夫提携家里了,稍后就把这讯息传回本家去,让他们早作打算。”
“这是不要紧的一件,再有就是大事。”
韩三松开盘着的双腿,慢慢说道,“吴郡镇军主力在江都相持反贼方衲,方衲一时不得进取必有粮草之忧,若散出一部抢掠就难保越郡不受波及。越郡武备早弛,挡不得流民悍匪,你家里可有成算?”
“已经从邻近的几个县里开始收回了。家中又使银钱与府郡上下,筹备了两千甲士散于地方,以备不测。”
“有备就好,中洲已然多事,再无一处是桃源,多备船舶,海外也是一条生路。”
“姐夫说的是。”
送走了白展旗,韩三站在主宅的滴水檐前,看韩庄几进院子里出出进进很多人,都是忙忙碌碌的样子。
山左流民已经在上西乡胡麻河对岸聚集了数千人,这几日人口更见增长,形势上有了几分摇摇欲坠之相。
流民滞留的消息已经送去府郡,县中各地的乡绅大户也都筹办了不少粮米赈济,只是暂且挡得了眼前,必定稳不住日后。
胡麻县丞也找韩三商议过,某千户大人自然是忧国忧民的,脑筋勤勉的转了半圈就想出一个应急的法子。
流民之患,首在失地。
无恒产者无恒心,作恶太少顾忌,一旦点起火头,横下心来作死的怕不要有太多人数。县中可招呼多有田产者,一亩地多雇上一二人安置,流民数量就能减去好多数目,再搜罗县中无主的河滩山地,又能安稳下来好多人数,流民之祸自解,地方也可安靖。
胡麻县丞想想摇头,且不说县中哪还有什么无主荒地,单说雇田每亩塞上一二人之事,不等流民作反,县中本地的雇农就要翻车了,再老实的人你抢他嘴里骨头,那也是要拿命出来拼的。
那就等着看流民暴乱?
没法子,民皆短视,刀不砍到骨头里是不怕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