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甘洛从胡梅家回来,返家的路上走的极慢,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胡梅的爸爸,准确说,是他醒酒之后的模样。
那个男人戴着眼镜,读书人的儒气消磨殆尽只剩一脸沧桑,听胡梅说,他十几年前是村小的教师,教过几年书。
她记得,那是一张毫无辨识度的国字脸,脸色蜡黄无光,一口黄牙缺了半块门牙,说话有些漏风。
他的裤腿上糊满了稀泥,夜雨泥泞,他醒酒后应该去找过,瞧他眼下青黑,应该是熬了一夜。
她看着他激动带着一些颤抖想拉过胡梅,可她没松手,一言不发将胡梅护到身后。
他盯着胡梅额头上的伤,她看见他的手上裹了一层厚茧,那只满是老茧的手抬起,扇在那张蜡黄的脸上,“啪!”的一声。
很响,很干脆,她看见那个男人在哭,在慢慢的靠近胡梅,他的嘴在动,在说话。
但她依旧没有松开胡梅,她盯着那个人的眼睛,那双眼睛灌了泪,眼白浑黄。
胡梅哭着挣脱,奔向他,拉着他的手,她在叫他爸爸。
眼眶红红看着父女两人,她心里压抑的愤怒被那脆响的一巴掌扶平了许多,从头到尾,她一句话没说。
她记得父亲给她说过一句话被生活压垮的男人是可怜人,被自己压垮的男人是懦夫。
还未至家门,看见迎面走来的周璟睿,她的心里稍微安定。
对方几步到她旁侧,见她一言不发,便顾着她的步子并肩同行。
“你朋友的事处理好了吗?”
“还没有,具体要一段时间之后才知道。”
甘洛盯着地面,和之前一样迈着步子,盯着脚尖向前,抬步走到他面前,仰头逼近一步看着他“你一早就在这里等我?”
她凑的有些近,两人之间只半臂距离,周璟睿僵在原地,点了点头。
向后退了一步咳了一声道“我是等你去捕鱼,你说的周六下江捕鱼,别给我说你忘记了。”
“没忘。”甘洛双手背在身后,向后退了一步转身,“等我回家准备一下。”
她背过身阔步走,嘴角含笑,她刚才一瞥发现他耳根泛红,这家伙莫不是害羞了?罢了,大声调侃道“你刚才害羞了!”
“切,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周璟睿鼻腔闷哼一声,看着甘洛的背影,见对方回眸一笑,朝着他做了一个鬼脸,哧溜一跑不见了影儿。
甘洛的笑在眼前一晃,周璟睿按了按心脏,他觉得自己最近有些不正常,心想下周得去复查一下。
“小洛,这是你的。”邓阳辉早早到了斜江边,将手里的鱼竿分发给两个人,“周璟睿,这是你的。”
“阳辉哥,不是说下江捕鱼的吗?”甘洛看着手里的鱼竿,心里有些怏怏,下江可比钓鱼刺激。
“二伯家的船昨个儿坏了,接着几个月又是休渔期,下江是没指望了。钓鱼也不错。”
“很久没有钓过鱼,今儿天气好,说不定能钓到鱼王。”邓阳辉帮她穿好鱼饵,麻利一甩入江,浮漂半截儿静静挺立水面。
他们处在江水上游,水流平缓无波,下游约一里有堤坝和闸口。
鱼王,其实是一条红尾鲤鱼,长约三尺有余,矫健肥硕,鲤鱼能长到那般尺寸很是不易,便给它封了鱼王的称号。
二伯钓到过一次,那鱼挣脱时鱼线被当场崩断。
邓阳辉见一边默不出声的周璟睿甩鱼竿的姿势有模有样,选址也很讲究,不由道“周璟睿,要不要比赛?”
“怎么比?”
“正午之前,谁钓的多谁就赢。”
“好。”周璟睿一口答应,扭头看向旁侧小马扎上坐着的甘洛,“你呢?”
“你们比就成,我今天想当姜太公。”甘洛对钓鱼没多大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