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黑儿在街上头昏脑涨地走着,直到一下子撞到了迎面走来的一辆手推车上,被狠狠地撞到在地上,那人气咻咻地骂道“怎么走路的?这么大的一辆车子看不见啊?我一边吆喝,你一边还是只管往上撞!”
姚黑儿不回答,也不道歉,从地上爬起来,又继续往前走。那人在背后奇怪地道“这个人,看着长得倒白净,难不成倒是个哑巴?”
小伙计无意间的话,像醍醐灌顶一样,浇醒了姚黑儿。自从她将母亲和嫂子接了来,这一年的时间,唯一的改变就是在东荫城开了个饭馆,因为姚黑儿精明能干,厨师的手艺又好,不免就冲击到了对面的高家酒楼。
若是说最近结了仇的,也就只有这高家酒楼的老板了;自己家里出了事,收益最大的也就是这高家酒楼了。
她曾经隐隐约约听钱掌柜说过,这高老板有一个表兄,就是在大理寺做什么主簿的。故而高老板在东荫城,几乎无人敢惹。自己一贯以为奉公守法,规规矩矩做生意,按时按数交税银,没有什么不是,也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看来,原因就出在这里了。只是这高老板,究竟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母亲和嫂子,是“逃奴”呢?再转念一想,其实也不难,有一个大理寺任职的表兄,要查什么能查不出来?说到底,还是人家手里有权!
姚黑儿凄凉地苦笑一笑,前几天赶着马车往东荫城去,准备带了饭菜回来,给母亲做寿的时候,还觉得若是生而为农夫,也没有什么不好。如今看来,这想法多么荒谬可笑!平民百姓,只不过是权贵人家砧板上的一块肉,人家想怎么砍就怎么砍,想怎么剁就怎么剁!
她的目标,似乎也越来越清晰了。
她在自己的胳膊上,狠命掐了一下,迅速返回客栈,换了新买的衣服,匆匆下楼,看到路边有卖折扇的,顺手又买了一把折扇,往紫金街的葛记印子铺走去。
骑着黑马,穿着官服的杜辛,带着两个小厮,在葛记印子铺门口,正等得不耐烦,远远看见一个穿着翡翠色长袍,带着樱草色头巾,手拿一把折扇,玉树临风的一位公子,骑着一匹白马走来,不由得在心内喝了一声彩“好俊朗人物!”
等此人走近了,杜辛立刻拉下脸来,冷冷地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姚黑儿因为此时要求杜辛,只得隐藏住心中的厌恶,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抱拳拱手道“有劳久候!”
杜辛也不答言,纵马往前就走,姚黑儿只得随在他的马后,往大理寺而来。
一切都是杜辛早已疏通好了的,自然一路畅通无阻。狱卒是一个三十多岁,瘦小枯干的汉子,见了杜辛,满面赔笑“杜将军,我们大人都吩咐好了,请随我来!”
自己徘徊了两天,却连门都进不来的地方,有权贵之人领路,一切都不同了。姚黑儿心里,又泛起一阵酸楚。
杜辛将两匹马交给跟着自己的两个小厮,吩咐道“你们在这里等着!”
小厮不敢违拗,忙答应了。这两个小厮,姚黑儿并不认识,想必杜辛也是有意挑选了两个新进府中的下人。
“看来,这个杜辛,倒也不能小看了,虽是一介武夫,倒也有些心细之处。”姚黑儿心内暗道,自己因怕被下人们认出来,而特意买的一把折扇,倒显得多余了。
进了牢房,下了一层台阶,走进一条阴暗潮湿的长廊,一股腥臭气味便扑面而来。昏暗的光线,令人目眩;作呕的气味,令人头晕。
姚黑儿使劲压抑着焦躁不安的情绪,尽量做出平静如水的姿态来,默默跟着两个人,往前继续走。
在长廊尽头,一间低矮的石牢门口,狱卒停住了脚步,笑道“杜将军,就是这里了。”又冲着牢内高声叫道“文氏!柳氏!妈的,别在里面装死了,出来!有人来看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