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外面在下雪,吴玠在太原城北面的中军大帐里吃羊汤泡饼,而赵玖正无表情的坐在上首看吴玠吃羊汤泡饼。
事情就是这么有意思。
这不仅是说赵官家在感慨所有人都能给他带来惊喜和意外,更重要的是,他发现在一个复杂的体系里,一个看似掌握了一切的人真正能掌握的东西其实很有限……这种感觉从建炎元年的那个秋天开始,一直到即将到来的建炎十年,似乎从未发生过变化。
这跟他的威望无关,也跟他的成就无关,因为人跟人之间总有奇奇怪怪的东西在起作用。外在形势的变化似乎也永远不会带来什么统一指向的改变,一个好的大的改变之下总有一些坏的作用,而一些坏事后面似乎总有还能接受的缘由和经过。
就在赵玖心思飘忽之际,吴玠已经吃完了三碗羊汤泡饼,然后起身恭敬朝赵官家谢恩……这份谢恩应该是很单纯也很真情实意的表达,因为没什么比在数九寒冬急行军了数日后,不用汇报、不用想别的事情,先吃饱吃暖来的更舒坦了。
而上来不说别的,先让人端上热食这种事情,也就是吴玠身前这位被普遍性比拟为光武的赵宋官家能想得到,放在以往,不要说曲端,任何一个上司,甚至吴玠那个人老心不老的亲爹,都不会细心到这种地步。
“吴卿如何来的这般快?”
回过神来的赵玖抬手制止了对方的行礼,面无表情的进入了正题,同时不忘以手指向了对方身前几案。“拿走,换碗汤来。”
“好让官家知道,主要还是完颜撒离喝闭城不出。”吴玠按照官家示意坐回原处,小心以对。“所以,臣自吴堡寨渡河,诱降石州首府离石守将后,便发现接下来一片坦途,就各分兵五千,以统制官关师古为督,分别往北面岚州娄烦城下和南边石盆寨前顶住,然后臣只率五千战兵,一万五千党项辅兵轻身翻山过来……至于臣其余部属,尚有一部主力两万战兵,以副都统郭浩为首,乃是从河外三州出发,由保德军进朔州,去压大同南路,而耶律余睹与忽儿札胡思,应该自阴山出云内,压大同北路……除此之外,臣弟吴璘督尚御营后军剩余部属与三万党项辅兵在河外总揽陕西路、宁夏路转运的后勤。”
这些倒都是计划中的事情,只是说完颜撒离喝的畏战此时成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突破口,让吴玠可以从容穿越不设防的女真防区至此而已。
而果然,赵玖点点头,立即不再计较此事,只是继续来问“话虽如此,可为何一定要来的这般快呢?太辛苦了吧?”
此时羊汤再度端来,吴玠趁势微微在案前欠身“为国效力,为君尽忠,为臣为将者理所当然。”
出乎意料,面对着这么一个理所当然的回答,赵官家却反而沉默了下来,以至于本来就显得很空荡的大帐内一时安静了下来,君臣之间原本妥当的奏对也瞬间停止,一时间,只有帐外的喧嚷动静形格外清楚。
而这,也让素来八面妥帖的吴玠有些惶恐起来……距离尧山都五年了,如今北伐都伐到太原城下了,这位官家的威望无疑是日益隆重的,以至于整个天下都渐渐无人再有资格与之对抗……没人觉得金国小皇帝或者耶律大石,又或者是金国剩下两个执政亲王有这个资格跟这位官家平起平坐,这不是国势问题,而是说金国小皇帝加上两个执政亲王,再加上一群女真万户,说不定才有这位官家一言九鼎的那个份。
过了许久,天下无人有资格对抗的赵官家终于开口,却是率先叹了口气“吴卿,朕这个样子是不是挺吓人的?”
吴玠一时不知所措,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去扫视帐内,偏偏帐中此时除了几个侍卫,居然一个近臣都不在,那个新晋活跃的铁面押班邵成章也不在,甚至连杨沂中都不在。
也是让吴都统更加紧张起来。
“其实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