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之前,一身戎装的黄玉梅垂下身子、轻吻了一下顾大人那滚烫的额头、便毅然转身离去、步履没有丝毫拖沓。
今日的黄昏时分,泰宁大将军丁朔,吃了下属挖出来的几只“地羊”,勉强算是见了一点荤腥、能够站稳自己的脚跟。而他也顶替了身负重伤、无力再战的顾晦,全面接手了西城门的防御工作。
随着敌阵方向传来了一阵大鼓声,丁朔伸手将牙缝里的肉丝揪了出来、又舔回了肚子里。他伸了一个懒腰、又抬脚踹了一下正靠在墙垛之上、望天发呆的长弓手,哑着嗓子虚喊了一句
“起来,来活了!”
这长弓手惫懒的翻了个身、摸出了自己箭壶中最后的三根利箭、开始依次在箭簇之上啐起了口水……
每一名中山督府军的将士们,都认为那些不知恐惧、不畏死亡的华神教信徒,准是中了邪术妖法的疯子;而他们自己“想”出破除妖法的方式、也就是往兵器上吐口水、或是直接撒尿。
仗打到现在这个地步,这种想当然的“土办法”、究竟能不能起到效果、已经不再重要了;而中山督府军的将士们,也都拿这种把戏、当成是一个恶作剧、用来打发无聊的时间而已。
丁朔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又拎起脚边的示警铜锣、铛铛铛的敲了起来。那些横七竖八、躺在城墙甬道上的将士们、原本就像一具具尸体那般“惨烈”;可如今被丁朔这么一吵、却也都有气无力的坐起了身子……
可惜,还有十几个弟兄,就这么生生“睡死”了过去;死因可能是由于饥饿、也可能是死于一场急病、或者原本就遭受了内伤、而自己却并没在意。总而言之、最近一段时间之内,这种情况每天都在发生、已经提不起任何人的情绪波动了。
早走早托生、晚走多遭罪。至于谁先谁后、已经不重要了。
丁朔照例喊来了民夫队长——尚老头,将这些死于睡梦之中的弟兄们抬下去火化;而自己则往手掌上吐了一口吐沫、搓了搓漫布灰尘的糙掌、又拎起了顾晦之前缴获的那柄雁翎大刀,等待迎接敌军再次发起的攻势。
敌阵的鼓声一停、纷乱的脚步声也随之而来。那些不知疲倦恐惧的华神教徒、再次发出了犹如恶鬼一般的嘶吼、刺破浓郁的墨色、传入了众人耳中。早已习惯了这种气势的丁朔、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哑着嗓子吩咐道
“都准备好了啊,还按照之前那样的打法,先扔木头、再扔石块;有人攀上城头、就直接往城下撞,最好别浪费家伙……”
“知道了……”
一阵稀稀拉拉的应付声过后、丁朔也抱着那柄布满缺口的大刀、靠在了墙垛之上、单等敌军攀上城头。
然而,直到敌军的先头部队临近城门之时、那名“吐口水祛邪”的长弓手、却凭着卓越的眼力、发现了一个反常的情况。
敌阵一马当先之人、身负一柄马刀、怀中还抱着一截不粗不细的树干、看样子是奔着城门而来的。
咚!
说时迟那时快、丁朔刚刚听到这个消息之时、忽然便感觉脚下传来隐约的晃动、一道沉闷的撞击声,也随之而来。
丁朔迅速回忆了一番、还记得晌午敌军收兵之后、尚老汉倒是带着乡亲们、前来紧急修补了城门。只不过普通百姓缺乏加固城门的技术、材料也都是各家各户凑出来的边角料;所以与其说他们修葺了城门、倒不如说是用一堆杂物、将城门“推挤”回了原位而已。
如此想来,城门被破、已经是无可避免之事。
丁朔立刻唤来了几名亲卫、并令他们分别通传其余将官、火速调来主力部队、增援西城门战场;而自己则点齐余下的守城卒、埋伏在西门两侧的胡同民居之中、随时准备给犹如潮水一般涌入城门的敌军、喂上一口难以忘怀的“开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