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西北军开始算起,这把刀已然有了四十余年的历史。ii
纵然本就不算锋利的刀刃,早已被敌人的骨骼迸出了无数的豁口,纵然刀鞘之上,也沾满了无法清理的陈年血渍,但王阁老仍然时刻将它挂在腰间,时刻警醒自己;就连天佑帝都对此刀格外开恩、恩准王放可以佩刀上殿。
今日,这一把陪了他四十余年、曾在西疆立下赫赫战功的北燕制式军刀,便正式归为蔡家的嫡孙所有。虽然这份贺礼不值一个铜板,但其中也蕴含着王放这个蔡党死敌的一片深情厚意。
将军未挂封侯印,腰间常悬带血刀。
就在议政阁的列为公卿大臣、彼此嘻嘻哈哈的扯着家常话之时,大太监唐福全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施礼结束之后,先把目光向坐在门边的王左丞一撇,只见对方深吸了一口烟袋,朝着他随意摆了摆手,便会意似的直接跑到了蔡阁老身边、低声耳语了起来。ii
蔡熹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待唐福全交代完毕之后,轻声回了一句“老臣领旨”,便亲自起身相送,待对方离开议政阁后,蔡右丞站在原地思忖了半晌,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古津,你现在立刻赶回你的礼部衙门,挑选两位办事得力之人,命他们准备好出使外邦的所有应用之物,随时待命。老夫也可以提前给你透个风声,一路出使西疆、中途不得在三秦地面停留片刻,所以得挑一位膝盖不会打弯的硬骨头;而另外一路则是出使南康的肥差,要选一位才思敏捷、辨利识害的精明人。”
礼部尚书钱其庸,听完了他的吩咐之后神色一凛,口称领旨,便快步离开了议政殿。任谁心里都清楚,蔡右相口称领旨在先、如今又选择这种口气吩咐差事,显然就不是他蔡熹自己的意思了。ii
待钱其庸回衙点员之后,蔡熹转了转头,又把目光投射在了户部尚书——程谊程大人身上
“友龄,劳烦你立刻回去收拢大小账目,整理近两年来的各类收支结余明细、还要预测出未来三月、半年、一年之内,分别能够筹集的银两总额,可按战时筹措力度预测!切记,此事出我之口、入诸位之耳,切不可走漏风声,以免横生枝节。”
程谊点头应允,低声回了一句
“下官会假托陛下例行核查账目为词,定会避免走漏风声。”
随即,蔡熹又看了看吏部祝尚书,原本紧绷的一张脸、却忽然笑出了声来。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笑容,立刻惊得祝尚坐立不安,脸上的皱纹都开始颤抖起来。蔡熹见他被吓的脸色发白,急忙摇头摆手解释道ii
“老朽发笑与德祖兄并无干系,无需如此紧张。老朽是想到了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德祖兄可能是诸位同僚之中最为忙碌的一位;可现在却反而没有任何皇差可办,真是清闲的紧呐!”
祝大人身体本就不好,刚才被蔡熹这么一笑,心脏病都差点当场发作。如今听了他这番解释之后,虽然并不觉得有哪里好笑,但也勉强假笑了几声附和道
“我等臣子皆是为陛下与百姓分忧,早忙晚忙、都是一样的……一样的。”
“嗯……祝兄果然看的透彻,就请回府歇息待召吧。”
议政阁中的三位蔡党门徒一走,屋中就只剩下了王放以及三名党羽,还有孤零零的一头蔡驴子。
方才蔡熹领旨、指挥自家党徒外出办差的时候,王放都在冷言旁观,始终未发一言;待三位尚书大人先后离开议政阁以后,他这才用靴底子磕灭了烟袋,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ii
“陛下要动祝尚?”
“没有明旨,但依我看来,八九不离十了。老天爷下了场雨,有人喝水,就得有人顶雷。只是这次的雷声太大,非他祝德祖不可。”
王放闻言沉吟了半晌,随后又抛出了一句更加没头没脑的话
“局势竟已凶险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