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重重地把手中的粗瓷酒碗往桌上一放,摇头晃脑地自嘲道
“三林哥,不瞒你说,兄弟我这一趟大荒城走下来一无所获,回去准得把小命也给送了。我齐雁倒是无所谓啊,做生意嘛,有赔有赚很正常!输了我就赔银子,银子赔不起我就偿命,这没什么可说的……我就是觉得……觉得对不起我死去的爹啊……呜……”
李三林看着沈归的这副模样,自然认为他的酒量不大好、如今是被酒气冲上了头,勾起了伤心事。不过,对方越是这样的状态下,自己想打探消息也就越容易。毕竟也有句老话,叫做酒后吐真言嘛。
“哦?竟会如此凶险?想在下也是出自商贾之家,这做起生意来虽然风险很大,但要说因此会送掉性命,这却是件闻所未闻的新鲜事啊……”
沈归睁开迷离的醉眼,从自己怀中掏出了厚厚一沓银票来,‘啪’的一声拍到了桌子上
“瞧瞧!这是多少银子?足足一百万两,怎么样?看着心动不心动?看着喜欢不喜欢?不过我要是跟你说,能要兄弟我这一条性命的东西,就是这一百万两银票的话,哥哥你又作何感想呢?”
“没银子是要人命的事,这个哥哥当然知道;可如今兄弟你有大笔银子在手,却又如何会送了命呢?这点哥哥还真的想不通了……”
李三林看着那厚厚一沓通行天下的汇南银票,用力地吞了一口口水别看这齐雁穿着打扮非常普通,可人家这随便一出手,竟然就是足足百万两银票!自己若是能有这等手笔,还用得着提心吊胆的担心那五十万两银子的来路吗?
“哈哈,哥哥啊,您还真当这些银子都是兄弟我的?你们大荒城是什么情况我虽然不清楚,但是在北燕与南康,像我们这种在大商号里挂单的行脚商人,都是先在银号里借出一笔本钱、然后用这笔银子两地贩运大宗货物牟取利润的;等赚到了银子呢,再贴上一些利息,还给银号便是。”
“有了大笔本钱做后盾,买的多卖的多,赚的银子才多啊!这不是一件好事吗?又怎会害了贤弟的一条性命呢?”
李三林与他的爷爷李皋一样,自幼都没走出过东海关半步;长大这么大,最远的一次‘旅行’,还是之前给李登报丧去的那一趟奉京城。正所谓‘一处不到一处谜’、这南康与北燕的商人,他们做生意的门道,李三林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于是面对‘齐雁’的大发牢骚,李三林也自然道出了自己的心中疑惑。
沈归闭着双眼、摇头晃脑地解释道
“是啊,本钱是多了不少,可是这利息也重啊!就拿这一百万两来说吧,借银百万、为期一年、利息一成,逾期倍利。也就是说,这一百万两银子,我就算原封不动,到了年底,也得给人家汇南钱庄还上一百一十万两银子。您说,那额外的十万利息钱,我去哪给他们找啊?”
“怎么?兄弟在我大荒城,没找到什么赚钱门路吗?”
沈归听到这里,使劲儿一拍大腿,满面懊恼地说
“在两北开战之前,好多人都在大荒城里赚到了一大笔银子。我也是听信了他们的鬼话,这才会赊借了如此巨大的一笔本钱,想要一次赚个盆满钵满;没想到刚刚借完了银子,这北燕和幽北之间就开始大动干戈。这银子再重要,它也没小命重要啊?于是我就等啊等、盼啊盼、好容易等到了战争平息,我便立刻启程来到了这大荒城……没想到啊,如今这大荒城,任谁的手里都没有好货色;再加上此时又是夏季,我就是想贩些皮毛与粮食,都仿佛痴人说梦一般啊!三林哥你说,我这一趟是不是白来了?这一百万两银子,又是不是要了我这一条小命呢?”
说完之后,沈归便在李三林一片贪婪的目光之中,收回了那厚厚的一叠银票,自顾自地豪饮了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唠叨着什么‘有银子没地方花啊’、什么‘没有活下去的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