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颜昼还远没有其父那般高明的修为,暂时还做不到说哭便哭。早在殿外之时,就拼命的掐了几把自己的大腿根。一时情急之间,下手也顾不得轻重,直到现在疼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悲悲戚戚地跪在自家母后面前,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链相仿,不住地落在地上那光可鉴人的石板之上。
是的,太子爷情急之下,不免自残的有些过头,如今这些眼泪,每一滴都是实打实的真心泪!
在他闯宫之前,皇后娘娘李怜本是半依在一张黄花梨贵妃榻上,一边享受着塌下檀木火炉带来的温暖,一边手中拿着一卷民间话本,看的是津津有味。那副享受的模样,就仿佛一只倦懒的猫,正在悠闲度过略带冷意的初春时节。
可自打颜昼这个自己亲生儿子的声音,由大殿传入内房之时,正在享受恬适生活的李怜娘娘不由得皱了皱眉。她把手中话本合上塞入了靠枕下面,又正了正身形整理好了衣衫,用冷清的语气说了一声“外面是昼儿吗?进来吧。”
从这语气也不难听出,皇后李怜对这个亲生儿子的感情,并不像一般母子那样亲密。其实直到颜昼十四岁以前,都是在这间东坤宫长大的,而且李怜还亲自为他挑选了文武两道的师父,再加上自己平日的严格管束之下,这才会让小颜昼在幽北广有才名,就连文武大臣御史言官们,提起这位太子爷来也都是交口称赞的。
但是在十四岁之后,颜狩便把这个出色的长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他想把这个天才太子,打造成幽北三路下一任承平盛世的千古明君!是的,这一任的幽北中兴之主,是他打算亲手做到的丰功伟绩。
而经过了颜狩精心调教之后的太子殿下,也自然与他的父亲越来越像了。这血脉上的事,有时候真的很难说。太子身上流淌着颜、李两家的血液,在继承了颜家那韬晦藏拙、左右逢源的掮客天赋的同时,也继承了李家那精打细算步步为营的商人性子。两家天赋融合于一体,且自幼便经名师指点、高人指教,本应该是最为杰出的青年俊杰……可是培养孩子,毕竟不同于种地养殖。
之后几年,少年时就已经天赋卓绝的颜昼,又经颜狩悉心教导的颜昼,却反而让李怜娘娘在观感上,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变得越来越差了。他不单只错学了颜狩那套虚伪的嘴脸,还不知从哪染上了心狭量窄的坏毛病;两家的优点在他身上越来越淡,反而缺点倒是特别明显;这个结果,自然使得一生要强的皇后娘娘无比失望。她每次见到颜昼之时,都仿佛看见了自己一生之中最为失败的作品,这才会让最为护短的皇后娘娘,如此清冷的对待自己的独生亲子。
嫌弃归嫌弃,失望归失望,但颜昼仍然还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此时李怜见到儿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自己跟前,仍然免不了有些心疼,眼神中也生出了一丝的舐犊之情
“你这是又闯了些什么祸事回来?是砸了哪家的赌场?还是殴打了哪位重臣的小少爷啊?”
是的,颜昼平日出宫游玩之时,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赌场。以他的身份,一次输上个万把两银子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就是可怜他的父亲宣德帝颜狩,因为种种原因限制,从登基到现在,每每用膳也只是“仅仅”四个小菜而已。
不过他母亲的娘家,怎么说也是幽北的第一富户。奉京城中那些明暗赌场、荤素宝局,也根本不怕收不着银子。但凡这位小爷开口,多少银子人家都敢放出来。最多的一次,太子爷只一局牌九,便足足输出去八万两银子。
当然,最后在颜昼的眼泪攻势下,这笔银子还是他的娘舅李登出面替他填平的。此时李怜见儿子今天的这个套路十分眼熟,还以为他又输了银子堵不上窟窿,回来找娘要钱了呢。
而此时本就心虚的颜昼,哭的更加厉害了
“不是啊……母后……儿子前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