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含玉在钟粹宫中一枕日红。
醒来之后,坐起,看着自己仍然空荡荡的右臂,微微愣神。
再看自己身边横陈的玉人,陈含玉确定这雀阴魄是真的已经完全化血无疑。
咋回事?
胳膊长不出来了?
他承认自己现在有点儿慌。
陈含玉轻轻呢喃,“奶奶的……这玩笑开大了啊……”
要不……等刘伴伴从北狄回来,再把胳膊要回来?
算了算了,陈含玉摇摇头。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一条胳膊而已。
陈含玉面色不可名状,最终犹抱着几分侥幸,该不会是还有边边角角的雀阴魄没化血吧?
于是陈含玉俯下身去,开始尝试亡羊补牢。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不仅八月十三日如此,后续的三月,炎禧皇帝都没再上朝。
……
墩叙巷何家。
何肆轻柔松开姐姐何花,感觉到她的如释重负,可惜自己看不见,但盲猜她的脸颊定是红的。
何肆穿好衣服起身,想着自己今天应该要去城隍庙拜一拜了,毕竟明天就是凌迟李密乘的日子。
自己的十二枚镖刀全部损毁了,还需要一套凌迟的刀具,至少供在城隍庙中放一夜。
何肆却是不知父亲何三水已经全部都替他准备好了。
何肆去厨房扯了一把盐,给自己揩牙,遇见了已经在煮棒渣粥的母亲齐柔。
齐柔也是一夜没睡好,带着些疲累,何肆看不见她的异样——今天的齐柔没有用纱绢遮住眼睛。
听到儿子的动静,齐柔柔声笑道:“小四,你醒了啊。”
何肆只隐约听到一点声响,循声“望”去,说道:“嗯,醒了。”
齐柔问道:“早饭想吃点儿什么?娘给你做。”
何肆摇摇头,“不了,我想去有封丘巷吃,想吃炒肝了。”
其实吃炒肝是借口,找汪先生才是真。
齐柔点点头,问道:“身上还有钱吗?”
何肆坦荡说道:“没了,娘你再给我点吧。”
伸手要钱,大概是能给这个心如明镜的母亲一点安慰吧。
齐柔马上从荷包里拿出些碎银子和铜板,然后又是放了回去,最后直接连荷包都递给了儿子。
何肆伸手接过,没看到齐柔面色带着几分沉郁悲戚。
自己这儿子,若是看见自己没有纱绢蒙面,一定是会开口询问了。
毕竟刘公公最近一次替自己看眼睛,告诉过她,这对眼睛,或许在重阳之前就能重获光明。
但其实齐柔的眼睛从一开始就看得见了。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四识相辅相成,早就习惯了,忽然插入一个眼识,只会打破那种协调之感。
目之所及的色界,是显色、形色、表色交织形成的,其中表色是假色,并非眼识所缘,而是意识所缘。
刘公公用心良苦,要她用纱绢蒙住眼睛,渐渐地雾里看花,慢慢适应,将五识和合。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小四他,看不见了……
齐柔伸手微微在何肆面前晃晃。
何肆果然没有反应。
齐柔捂住嘴巴,流出泪来。
她忽然很想看看自己的孩子依言,于是闭着的眼皮微微睁开一线,朦朦胧胧地看着何肆,却是眼神都无法驻留,稍稍一个晃眼就头痛欲裂,好似脑浆都翻涌起来。
何肆若有所感,一把扶住母亲,关切问道:“娘,你这是怎么了?”
齐柔摇摇头,迫使自己语气平和,掩饰住内心的忧虑,“没什么,凳子太矮了,起猛了,有点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