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稍早些,江南道,越州府城。
自称杨氏镖局家奴老仆的老赵从越王府走出,甚至还换了一身华贵衣裳,也是摇身一变成为腰缠万贯的富户了。
只是老赵的面色略带茫然,那岁数比自己年轻许多,长得却比自己还要苍老的越王陈枢贤无愧名字里有个贤字。
居然真的礼贤下士,亲自招待他这个名义上的杨氏镖局老仆。
并且接人待物无懈可击,叫他都如沐春风。
没想到他老赵这辈子居然还有享受专司藩王仪仗、扈卫的仪卫司开道,相送三十里,可谓是肃肃仪仗里,风生鹰隼姿。
真是天大的面子,的确叫他始料未及和受宠若惊。
老赵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原来真只是想来露个脸,打个人这么简,并非有恶交的念头。
但也试想过自己此举不妥,的确是泥腿子的以下犯上了,犹如以民告官,先已有罪。
可没想到臆想中的遍布剑树刀山的龙潭虎穴,却是变成了柔情似水温柔乡。
他活了这大半辈子,哪里受到过这等礼遇?
才短短一日功夫,竟有些流连忘返。
若非对杨宝丹奶奶郁洁的感情还算坚贞,他甚至差点沦陷其中,变节改志。
老话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了,越王如此礼贤下士,老赵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甚至他走的时候,越王还亲自出面相送,特地给他指了条路。
说明那不成器的王世子陈祖炎还有那与他形影不离的如意焰花上师现在何处——正在苕溪府乾元县。
言语也没有什么留情面,说这二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选了一处福地,唤作卧牛山,打算开设一处密宗只园精舍,暂时拟名为大香善寺。
这个无法无天的王世子陈祖炎,居然要在越州首开密宗灌顶之风,端的是不当人子。
似乎就他那连老来得子的老父亲都看不下去了。
身材枯瘦的老王爷陈枢贤拉着老赵的手,厚颜提了三点要求。
第一点,打他儿子可以,但别打残。
第二点,那在蕃国已经人人喊打的“灌顶国师”“上善金刚”,如今换了个如意焰花上师的名头,就敢到离朝招摇撞骗?往死里打就好。
第三点,打架的时候能顺带把那大兴土木的大香善寺给毁了就最好了,毁得干干净净,一了百了,好似从来没有建立一般。
这番话一出口,倒使老赵错愕了。
还有这样当爹的?还有这样当王爷的?
陈枢贤说这些话的时候姿态放得很低,口口声声说这算是一个对儿子怒其不争的老父亲的恳请。
老赵不怀疑这是诓骗他入瓮的手段,却也是真想找那密宗和尚打一架。
虽然知道这多半是他虚情假意,不过借刀杀人罢了,却也叫他足够佩服了,甚至甘愿被他当枪使。
反正利益一致,造势嘛,自然是越轰动越好。
杨氏镖局的不成器的姑爷被你这秃驴欺负了,那还得了?
于是老赵趁着暮色尚未四合,化作一道流星赶月的光华,极致招摇,从越王府大门外三十里处,一气赶到苕溪府乾元县卧牛山。
卧牛山突兀而出,气势恢宏浑厚,弓腰伏首,状若蛮牛犇蹙。
听闻翼朝为保国祚绵延,曾请高人斩尽天下龙脉,居然真就坎坎坷坷延续了八百年之久,纵观史书,也就只有金翼一朝。
可惜最后却被视为鞑虏的离朝当了入室盗,不得不说时也运也,福祸自招。
卧牛山也曾被翼朝国师勘定为龙脉之地,断言卧牛头角峥嵘,不出百年便要化龙。
于是便命人建起一座六层高塔,刺瞎了牛眼,弭患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