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全生闭上了眼,他已经瞎了,却也不想死不瞑目。
前一刻他还隐隐有种感觉,自己的无漏金身再也后继无力,若是不主动散去气机,这一次无漏金身的折损,代价将会是不可估量的。
可没承想,刚一散去金身加持,就被黄雀在后。
何肆一刀挥落,十里之外,以大辟对朱全生施以大辟之刑。
却是大辟忽然悬停不动,这一刀斩在空中。
朱全生猛然抬头,身边站立的一个女子,衣不蔽体。
发丝染汗贴面,脸上未退潮红。
即便朱全生目不能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自己的三孙媳妇儿,姜素。
姜素一条手臂挡在朱全生后颈,五指抓住那把形若鬼头大刀的血刀。
刀刃嵌入掌中血肉,一丝金光迸现,肉掌之中,骨如黄金,相锁相交,不可拆毁。
血刀当即散去,如汤沃雪,朱全生身上与之相连的血色缧绁也是消散无形。
朱全生不可置信道:“姜素?”
衣不蔽体的女子却是满脸圣洁,低眉看向朱全生,颔首道:“是我。”
姜素将滑落臂弯的外袍拉上肩头,除此之外没有里衣,救人如救火,神足通一蹴而至的从容不见,她只来得及扯了一件单衫外衣罩身。
朱全生苦笑道:“你倒是真人不露相啊,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连我都瞒过去了。”
姜素摇头道:“今日方知我是我。”
朱全生面色一怔,没有震惊,而是想通了诸多关节,故而只是喃喃道:“原来你是化外之人?”
姜素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她是化外观音宗宗人,应对道家道妙阳神真仙,天人一线之下的真佛修,修持观音菩萨三十三应身之一的黄金锁子骨菩萨境界。
朱全生瞬间明悟,自嘲笑道:“我当年在佛狸祠修禅,小三亲往规劝多时,叫我不要佞佛,否则必然咄咄书空,贻笑大方,之后小三却一下子看上了你这个姿色不凡的提篮卖鱼女,没把我请回去却是把你给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迎娶了回去,我倒也乐见其成,终于是没有他扰我清修了。所以我那十年间透骨图大乘,甚至习得无漏金身,自以为得了佛法陶融,之后引来了李且来,打断了我的武道攀升之路,原来是替你应劫挡灾,李且来来得不冤,我倒是冤。”
姜素摇摇头,语气温和,落入朱全生耳中却像是在泼冷水道:“李且来并没有打断你的武道,是你根本就没有走出自己的武道,何来的精进之说?”
朱全生仍是自欺欺人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素朱唇轻启道:“覆蕉寻鹿的故事罢了,我的梦中之鹿,被你捡走了。一切皆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你做了一场长梦,我也是,我如今梦醒了,你也该醒了。”
朱全生跌坐在地,不言不语。
姜素低垂眼眸,悲悯看他,慈声道:“当日你替我一劫,今日我化你一劫。”
……
何肆吐出一口鲜血,睁开了眼,眼中充满疑惑与茫然。
就像弓不空放一样的道理,开弓蓄力,无箭承力,力道无处可泄就只能分散传递到了弓身上消化,这是毁弓。
何肆这一刀没有斩在实物之上,也没有卸力到底,必然伤刀,倒是有些像街头卖艺的武把式冲拳断筷的意思。
故而那一刀玄奥的因果,中道而止,是大辟承受一半,他自身承受一半。
杨宝丹赶紧上前搀扶住何肆,“你没事吧?”
何肆摇摇头,没有说话。
“你怎么回事?”
以屈正的眼力不难看出何肆之前施展的是借刀杀人之术,要杀之人也就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