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昭宁在黄昏时分醒来。
日暮西沉,金光浮跃,屋内一缕安神香置在案首,醇厚温润的味道递过来,是浅浅的檀香气。
盛昭宁睁开眼睛,后背仍旧是持续而沉闷的钝痛。
陆氏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床榻传来的响动,迫切抬眼,果真见她已清醒,神色大喜,上前问道:“宁儿,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盛昭宁感受了一下四肢从僵硬渐渐回暖的感觉,动了动手指,开口道:“没有。”
一出口,沙哑虚弱的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没想到,不过是两年的时间不曾动刀剑,这副身体居然已经虚成了这般模样。
若放在以前,别说是这一顿板子,就连大刀砍在背上,她都不会轻易地晕过去。
当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读了几天书而已,倒平白染上了书生的文弱气。
盛昭宁从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陆氏见她精神尚可,也没喊疼,只安安静静的趴着,半点也不娇弱,内心复杂难言。
倘若是寻常人家的姑娘,挨着这么重的打,半条命怕是都要丢了去。
可她的孩子不哭不闹,就这么咬着牙硬生生受着,也不知是委屈受得多了早已习惯,还是以往受了伤都是这么一个人默默地挺过来。
流落在外十几年,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的女儿究竟吃了多少的苦。
陆氏不敢去想。
她无法感同身受的理解盛昭宁以往受过的苦难,也无从得知。
盛昭宁不愿说,她也不敢问。
于是在这道无形的沟壑隔阂下,她只能软着嗓音,用最轻柔的语气问一句:“饿了吗?”
盛昭宁缓缓抬眼。
陆氏掌心传来的温暖,轻轻的抚在了肩头。
明明最不喜欢旁人的碰触,却并没有躲开,反而看着陆氏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嗯。”
她从鼻端发出一道微弱的声音。
......
陆氏一头扎进了厨房,不多时便端来几道精致的小菜过来。
扑鼻的香气随呼吸透入肺腑。
盛昭宁撑着身子坐起来,放眼望去,只见晶莹剔透的白米粒盛在碗中,圆润透光。一碟槽琼脂清甜脆爽,五味酪鹅并着红枣羹散着腾腾热气,糖桂花单独放着,旁边另配了一碟桂花酥饼。
桌上所置,竟都是她平素爱吃的。
盛昭宁并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喜好,就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究竟喜欢什么。
若非仔细观察留心过,是准备不出这样一桌饭菜来的。
心底深处划上来一股温热的暖流,盛昭宁眼神微微闪动,她忍着后背的疼痛,拿起筷子,将陆氏夹放在碗中的鹅肉捡起,放入口中。
顿时,咸香滑嫩的味道占据味蕾。
盛昭宁眉心一舒,神情展现出几分愉悦。
味道很好。
陆氏见她爱吃,心头一喜,又陆陆续续为她夹了几筷子,直到碟中已放了高高一摞,才堪堪停手。
母女之间流淌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温馨,奇异又陌生,似乎一种无形的壁垒在缓慢的消融,转而变成一种灼烫的温度,滴落在心尖。
这种温馨被一阵敲门声打破。
“咚咚咚。”
“大公子,在吗?”门外传来一道清柔的女声。
陆氏动作一僵,抬眼看向木门。
她已然听出,这声音......是秋月。
一时间,无数种可怕的猜想占据了她的大脑,陆氏紧张的手指抽动,下唇紧咬,鬓边开始生出冷汗。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