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和陆煊告别孟遇安后,就径直去了襄阳行宫见李允璟。路上,这对父子十分默契地谈论起了立场抉择的问题。
陆煊先开了口:“这一番混战下来,朝廷已经彻底一败涂地。先帝有才有德,却慧极不寿;更难堪的是,令昌竟也战死沙场。自二叔和先骠骑将军逝世后,令昌是朝廷唯一拿得出手的将领,现在他去了,大祁真是一点屏障也无......”
陆渊经历了最近的诸般离乱,像是又苍老了十岁,才过天命之年,就白了大半须发。
陆煊的弦外之音,陆渊听得清清楚楚。事到如今,他也没有任何退路了:
“为父知道。好在之前先帝与孟遇安不和之时,我们没有对她落井下石,再加上薇儿和她的情分,或许她能容得下咱们。”
“父亲话是这样说,可儿子心中总是不服,”陆煊憋了半天才说出口,“她一个女流之辈,又曾经在咱们家做丫鬟,现在咱们的生死却要把控在她股掌之间,真是讽刺。”
陆渊皱眉拈须:“孟遇安不是池中之物,早在她刚被煜儿带回家时,为父就有所察觉,只是并没放在心上。不想竟有今日。”
“那父亲打算怎么办?”陆煊问道。
陆渊长叹一口气,仿佛要把胸中淤积的一切怨恨闷气都倾吐出去。他又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弃李投孟,以保无虞。”
说话间,陆渊陆煊二人已经来到了襄阳行宫。
李允璟从未见过疆场厮杀的阵仗,受了好大一场惊,险些吓出病来。接见陆渊父子时,他仍然心有余悸,毫无帝王威严之相。
简单几句嘘寒问暖之后,陆渊切入正题:
“陛下,襄阳之危能解,全赖骠骑将军。陛下可要好好嘉奖于她。”
李允璟唯唯道:“那是自然。如何嘉奖,丞相可有建议?”
陆渊道:“臣以为,应赐爵封侯,以示殊荣。”
“丞相所言极是,那此事朕就交于丞相来办吧。”李允璟赶紧推脱责任,“赐何爵,封何侯,丞相不必再让朕过问,拟定好后告与朕知即可。”
“臣多谢陛下信任。”陆渊随后便告退了。
送走陆渊父子,李允璟郁气长舒,整个人松懈下来。
他还是没有习惯做一个皇帝,在面对权臣时总是不可避免地精神压力过大,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任何意见都不敢发表。
可李允璟就是再懦弱,他也不是个傻子——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他心知肚明。
往好处想,自己是汉献帝刘协,老老实实还能保得一世安宁;往坏处想,就只有曹髦被当街弑杀的命了。
阮太后不似李允璟这般悲观,倒颇有些自己的独特见解:
“要说孟遇安与贺令昌的这一世姻缘,还是拜咱们母子所赐;当初他们受人陷害,也算是咱们出谋划策救了他们。山坳遇袭那日,我看那孟遇安对贺令昌一往情深,想来她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应该会善待咱们母子吧?”
“重情重义也未必知恩图报,若是她图谋篡位怎么办?”李允璟满心满眼都是性命之患。
阮太后愁上眉头,忧上心头:“那就早点投诚示好吧。不论丞相封赏她什么,咱们都再多加些。”
宛城那边,宇文锐及也得到了逃回来的燕兵所带的消息。
“贺令昌死了?哈,真是大快人心!”
虽然没能向孟遇安报仇雪恨,反而更添了新仇,但能杀了贺令昌,于宇文锐及而言,至少有一丝脸面上的安慰。
宇文锐及纵横北燕二十载,从来没有连续面对同一个敌手时败过两次,孟遇安是第一个。
带着这样的战报回北燕,就算独孤太后不问责,宇文锐及自己也羞得颜面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