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四,春去夏来,一队由荆襄军和益州府兵组成的人马返回了建业。
和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陆幼菡和荀元卿的灵柩。
“臣李允瑛顿首,荆襄被北燕所犯,现已成功收复,歼敌三万,俘虏一万。大司马大将军陆澄旧伤复发,于战后不幸身亡,现遵其旧愿,已葬于岘山;其女幼菡忠贞不屈,为贼人所害,现扶其灵返乡。”
“另有陆澄之子陆焕,英勇作战,厥功至伟,臣请陛下命其承袭父爵,继镇襄阳。监军荀元卿身先士卒,不幸殁于两军交战之中,臣亦请陛下予以哀荣嘉奖。臣李允瑛再拜顿首。”
太极殿上,内侍宣读完李允瑛的上表,群臣都默默观察着李存德的反应。
一团无形的黑云压在李存德头上,压得他无话无言。李存德板着一张脸,令众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中书令崔庆之奏曰:“陛下,陆澄身死,大快人心;其子陆焕亦为虎狼之辈,不可久留。臣建议即夺陆焕特敕和兵权,将其押解进京,听候发落。”
尚书令阮章站出来反对:“臣以为不可。陆澄陆焕刚刚收复襄阳立了大功,更兼陆澄为国殉难。若此时处置陆焕,怕会寒了天下人之心。”
崔庆之反驳道:“尚书令这话不妥。陆澄收复襄阳是因为他自己丢了襄阳,他身死也是因为骠骑将军那一箭的因果报应,与报国立功何干?”
阮章面对李存德道:“虽然如此,可功过相抵,臣以为还是不要立刻处置陆焕,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御史中丞谢平这时说话了:“陆焕是阮尚书夫人的内侄,可您也不能这般包庇护短吧?”
阮章扫一眼谢平,讥讽道:“谢中丞家的公子不还是陆澄的女婿吗?朝堂之上公事公论,中丞何必说这些。”
谢平连忙辩解:“凝之早已和陆澄的女儿和离了。退一步说,就算他们没有和离,我身为御史中丞,肩负监察百官的职责,也断然不会徇私舞弊。”
阮章道:“那这么说来,谢中丞是因为谢公子和离的事,对陆澄一家心存怨怼,所以挟私报复咯?”
谢平急了:“你......阮大人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殿上争论如火如荼,有人参战,有人看戏。李存德听得烦了,出言打断:
“好了,不要再说了。琛儿,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站位于群臣上首的李允琛冷眼看了半天戏,直到李存德点名提问,才出列说道:
“儿臣以为,陆澄已死,心腹大患已解;至于其子陆焕,虽然必须斩草除根,但不宜操之过急。可先命使者持诏前去安抚荆州各郡,尤其是先前的附逆郡,让他们归心于朝廷而非陆焕。等陆焕失道寡助后,再缓缓废之。”
李存德睥睨着台下诸臣,问道:“众卿觉得太子的提议如何?”
各朝臣纷纷响应称好,就连阮章也没有了反对的声音。
李存德打了一个哈欠,困倦道:“众卿还有别的事要奏议吗?若无旁事,就退朝吧。”
“陛下,微臣有事要议。”
说这话的人是孟遇安。众臣本来都要走了,又被叫了回来,面上各有不豫之色。
李存德有些不耐烦:“你还有何事啊?”
孟遇安不徐不疾,正色道:“微臣以为荀大人之死有蹊跷。”
孟遇安此言一出,太极殿上顿时骚动起来,遍布窸窣议论之声。
李存德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骠骑将军麾下赵副将获救之后曾言,绝弦岭兵败内中有隐情。骠骑将军追击穷寇至绝弦岭,正因与琅琊王约定令其偷袭荆州。可陆澄撤军二百里不见疲态,便知荆襄粮草供给如常,但琅琊王在表中对此却无任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