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遇安刚学着管事还没几天,就让贺夫人撤下了在相府横行近二十年的王大娘,成为了府内近期最热的见闻。
陆家上下的各级管家、管事娘子、还有丫鬟小厮,都在私下议论纷纷。
“我听说,这孟姑娘出身可不一般了,是二公子从青楼里带回来的。”
“瞎说什么,孟姑娘明明是夫人接济的落魄家的小姐,当初还派我去寻找她的家人呢。”
“我看都不对,八成孟姑娘是主君在外的私生女,接回相府养育,怕不好听才给了个义女的名分。”
大家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众人虽然私下里嘁嘁喳喳,但当面见着孟遇安,一个一个都分外恭敬。
对于这样一个短短几个月就先后俘获了公子小姐和夫人主君的人物,无论府里是谁,都不敢怠慢的。
更何况有了王大娘作例子,大家也不敢在孟遇安跟前装神弄鬼、偷懒耍滑,都怕冷不防被抓住什么错处给打发了。
转眼时节到了农历八月,一年之中极重要的秋收农时也快到了。
贺夫人循例去各个庄子上视察,这一次也带上了孟遇安。
说起来,这还是孟遇安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接触农业生产。
曾经她只是一个生活在工业社会里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打工人,如今到了农业社会,不学一点真金白银的生产知识可不行。
江南世家的庄园经济在农业方面以种植粟、黍、大豆、小麦和水稻为主。
今天他们去视察的,便是城郊一处千亩水田。
金黄的稻田似一张巨毯铺满城郊,夏末的熏风吹过,稻穗此起彼伏,有韵律地波动,如金色沧澜。
这样的场景孟遇安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不禁望出了神。
然而,孟遇安驰往的心神很快就被拉到了现实世界。因为除了田间盛景之外,她还看到了背灼天光、辛苦劳作的佃农。
孟遇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这些人大多都是因为战争流亡迁徙、或是被世家巧取豪夺,才成为了佃农。
由于历史的局限性,孟遇安此时还不能做什么,只能略尽一些自己的绵薄之力。
孟遇安走到贺夫人身边,小心翼翼道:“遇安有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贺夫人笑道:“你有话就直说,怎么也学起那些溜须拍马的人了。”
见贺夫人心情还不错,孟遇安沉着道:
“我看那些佃客们劳作辛苦,田间地头已经数度有人晕倒。恳请母亲和主君下令减少些他们的工时,以备长久之计。”
贺夫人眉心微蹙,神情耐人寻味,仿佛孟遇安说了一句很愚蠢的话:
“春耕秋收自有其时,若给他们放太多假,耽误了秋收,这一季的收成可就没有了。”
孟遇安忙道:“夫人说得极对,正是如此。”
又道:“近来北方自京口涌入的流民不少,虽说朝廷上月的补贴缓解了一时燃眉之急,但仍有许多人缺乏生计。”
“若减少佃农工时会影响秋收,那何不招收更多人来分担这些多出来的工作呢?这样既解了流民之患,又不耽误秋收,还让大家劳作都轻松。”
贺夫人笑了起来:“我知你素日心善,但这经商之道可没有你想得这么简单。‘慈不掌兵,义不掌财’的道理你可懂得?”
孟遇安不言语了。贺夫人继续说道:
“陆家百年基业,经略江南,在战乱年代也能独善其身,甚至风生水起。你可知为什么?”
孟遇安恭敬垂首:“遇安不知。”
“汉末朝廷昏聩,苛捐杂税和兵役繁重,各地又群雄并起。各路诸侯枉称英雄豪杰,却只看一城一池的得失,而不知徐图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