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被面具遮了上半张脸,露在外面的嘴唇润泽如初春花瓣,说话时隐约可见光洁的贝齿。
一头青丝用一条缠金丝带高高束起,从头顶垂下,时而随着徐徐晚风的吹动而飘逸。
陆煜见他如此自信,一点恃才傲物的心腾起,便上前搭话:
“不知兄台有了什么好句,可否先念来听听?若直接就写,却写得不好,没的玷污了好丝绸。”
少年也不回答,径直走上台去,接过摊主递过的笔,开始在白绸屏风上挥毫:
“去年七夕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七夕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青衫袖。”
一首写毕,台下诸人起了许多啧啧之声。
路人甲赞叹:“这位公子的诗写得好,不仅合了‘求不得’这个题目,还合了此刻七夕佳节的光景。”
路人乙附和:“是啊,更兼以去年和今年相同时间的不同场景的对比,更凸显了‘求不得’,真是读之即生遗憾啊。”
陆煜看了少年写的诗,虽然心里觉得不错,但嘴上却不愿夸出来,在台下喊道:
“公子这诗,写得也是很好了。可终归‘求不得’这个题目有限,若公子能再写一题,小子才算真心拜服。”
少年盈盈立于台上,温声说道:“公子请讲。”
陆煜略一思索,笑道:“既然公子已作了‘求不得’,那何妨再作一首‘失而复得’?”
“这有何难。”那少年提笔便要写。
“慢着!”陆煜阻止道。
“公子还有何高论啊?”少年转身问道。
陆煜饮下一盅酒,脸上带了些微醺的醉意:
“公子第一首诗以七夕为背景,那么这第二首,当然也要如此,才不辜负了良辰。如何?”
少年自信一笑:“如你所愿。”
话音未落,少年在另一个屏风前站定,提笔便写: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陆煜看时,瞠目结舌;其余众人更是满堂喝彩。
少年扔下笔,走下台来,来到陆煜面前,笑着问道:
“请公子来评判一下,我是否玷污了好丝绸呢?”
陆煜拱手施礼:“方才小子不知兄台大才,多有冒犯,请兄台见谅。”
说完,又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努力想透过面具认出少年的真实身份。
“非我夸耀,但我自认也算是广交天下诗文名流,像公子这般的才气,我理应认识才是,敢问公子高姓大名?”陆煜问道。
少年淡然一笑,侧身看向别处:“槛外之人,无名无姓。”
“槛外之人?”陆煜听他这么说,更是来了兴趣,“公子这是何意?难道是修佛修道之人吗?”
“非佛非道,只是不入市井,亦不入红尘罢了。”少年答道。
陆煜笑道:“公子不入市井和红尘,又不修佛道,难道是谪仙下凡历劫不成?”
少年浅笑两声:“公子玩笑了。”
话虽这么说,但陆煜可没开玩笑。
他素来有一种痴意,但凡他认定的人,在他心中便是完美的——之前在寻芳阁被孟遇安所吸引,正是如此。
今夜这位少年一鸣惊人,陆煜这股痴意不知不觉中又来了。
见少年似有离开之意,陆煜赶忙拦下,诚恳道:“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少年问道:“为何?”
陆煜答道:“自然是因为我与公子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