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本放回瓷盘,把瓷壶瓷碗儿放上。壶的盖呢,以前让大哥立人弄打了,——就掉了盖上的钮,别处都没坏。那套壶碗儿是爸妈结婚时买的,爸爸虽然心疼,但说:“坏了就坏了吧。”爸爸看了半天,修不上。老季家的抽屉的拉钮儿坏了,买不着,配不上一样的,季叔要钉块木头,爸给削了一个,基本一样。爸说,厂里做工更细,加工零件精确到零点零零几。立本曾经用一块木头方子削一个小火车,能推着走,有些粗糙,被晓宇笑话——自己的东西被人笑话是很难受的,就把火车劈了,引火烧了。听了爸爸的话,立本又开始重新做小火车。先问小全,小全问他爸,他爸问铁路的维修工,画了图,标清了大小高下。立本按比例做,用格尺量,说误差不超过一厘米吧。爸说,那得差出多大!用什么量呢?用卡尺,精确到微米。东西多难也能做,但损坏了就不容易修了。锔锅锔碗的来了,壶盖的钮也锔不了。立人把壶盖儿掉的钮当琉琉,瓷琉琉一般人还没有呢。一面疤痕不圆不光滑,立人借砂轮,找砂纸,粗粗细细打磨,终于磨得圆了,弹它不硌手了。但多是看,手里玩。后来,壶的嘴让立木给磕坏了,就放那,很少用了,壶也就保存下来。
孩子们围着看壶,“壶上画的啥故事,咋回事?”小光说:“砸大缸。”小冲问:“为什么砸?”小丽愿意讲,“我讲,古时候有一帮小孩,在一起玩,一个掉水缸里,”小志问:“怎么能掉水缸里呢?”“别打岔,淘气呗,往缸沿上上,不小心掉里了——小孩慌了,回家找人,有的大喊救人,这都来不及,等大人来就晚了。”小家说:“也没教他憋气儿。”小丽白了他一眼,继续讲,“小孩在水里怎么能等那么长时间?有一个孩子就非常聪明,搬来一块石头,”小光说:“把缸打碎了,听过了。”小秋不信:“大人不生气打他?”小志说:“为了救人呐。”小正说小杰:“你掉缸里,我砸缸。”小杰说:“你敢砸缸你妈不扇你!”小正红了脸。立本没讲更多的故事。他曾问老单爷,老单说:打破,是智慧,还是极端?这反映人关于大和小的取舍,人和物的区分。人跳出习惯,不择方式。事故就像激起的水波,会一圈一圈扩大,人要伸出手,阻止它的蔓延。评价人和事,要看是爱还是恨,是动机和价值的判断。老曲爷不喜欢砸缸的那个人。不是小时候的他,是长大以后,他编的历史偏狭,只有借鉴守成,没有图存求新,越老越回漩!后人应该再编另一本。
小伟去外屋摸水缸,“大缸厚,”小涛说:“找石头,”冲他比划,“大石头。”小光说:“用斧头好使。”小秋说:“我进缸里。”小光说:“那就晚一点砸。”小秋气得跺脚。
小伟转悠,唱:“赶走了东洋兵,我才出水缸,”小丽把斧头收起,小伟说:“让我比划一下,不真砸呀。”永和说:“给我吧,我不让别人动。”小伟唱:“讲义气,终生不忘啊啊——”永和脸红了,说:“外边可暖和了,水库那边可美了。”小家感兴趣问:“游泳了?”永和说:“太阳从那岸到这岸,到处都是光,可美了。树黄叶,还有小叶的,还绿,可美了。”
小蘑菇来了,“看,”把衣兜往外翻,好多树叶,大的,红的梗,拿一根,“粗不粗?”他还有一柄俩叶。“从哪捡的?”“这是厂里的。”“呀,你咋进去的?”小志想换,小秋把自己的都拿出来,小蘑菇不换。你愿意交换,但你得有人想要的东西。
长篇南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