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坤没有什么办法,只有听姆妈的絮叨,和他姆妈一起提着十几个鸡蛋,一小瓶猪油,在供销社买了一斤红糖,到卫生院去看长银。
长银已经从手术室出来了,他的婆娘传琴在旁边看护着。
长坤的姆妈刚一走进病房,看见长银躺在床上,就大声地嚎哭着:“长银呃——,我的侄子阿,你遭罪了!”说着就放下手中的东西,扶着床跪了下去。
“爷娘老子呃——,都是那个母老虎作的孽啊,你说这动刀流血的冤孽怎么解开?我的遭了孽的侄子呃——”
长坤眼泪也簌簌地忍不住流出来,起先传琴在旁边没有起身,但看到老人这样也被感动了。连忙走过来,要搀扶起老人,但是老人就是不起来。
“长银呃——,我的侄儿阿——,眼见我这一家就要被这个害人的母老虎拆了!”
长银没有力气说话,只是把眼睛朝旁边挪开。传琴一边拉一边说:“婶啊,我们心里都知道,您放心吧,我们不会像她那样害人、讹人的。”
这时隔壁的护士听到哭声,也过来加以制止,“病人需要休息,请不要在这里哭闹了。”
老人这才收起哭声,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对传琴说:“害你耽误家里、田里的事情,你就只当替婶伺候了,我回家去就帮你看家,服侍娃儿,喂猪喂鸡好吗?”
传琴点着头,心里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怨恨。长坤连忙在旁边说:“长银哥,你安心养伤,你的医药费我来出,你的家里、田里的损失我来弥补。”
长银还是没有说话,传琴在旁边一一代替回应了。老人说:“我们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回家去帮你家里料理去。”
传琴也就接了他们带来的东西,把他们俩母子送出了门。
几十年居住在一起的乡邻,他们就是这样凭着自我的感知和心理本能,以及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做人处事的方式,在感情纠葛、互相帮衬、对错弥合中平衡生存下来的。
长坤和姆妈出来时,找到住院部的医生,询问了长银的病情,可能需要多少医疗费。医生说:“手臂没有伤到骨头,因为出血过多,输了很多血。只要不出现血液问题,一周就可以出院。只是剜去的肌肉不能还原了,留下了剜痕。住院费用大概在一百元左右吧。”
长坤的姆妈对医生千恩万谢,走出卫生院,长坤就担忧起来了。在队里出工,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多少工分,更不要说年底分红,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一百块钱到哪里去弄呢?
长坤的姆妈倒是个经见世面的人,心里早就有了打算,但是嘴里还不会说出来。她要看长坤回家后,对他屋里的那个母老虎婆娘说了,有什么反应。长坤的姆妈心里想:“你是个闯天塌(荆州人在野外用来捕捉小的野生动物的带机关的笼子,也叫“打笼”),你敢捅破天,我看你怎么补屋漏!”
果然,长坤回家进房里对婆娘说了情况,那个一向凶恶撩天的婆娘也只能长吁短叹出大气,躺在床上不吃饭。
到了晚上才收拾了一下,出门去了。长坤对他妈说:“她要回镇上去,我也没问她回去干吗。”
“她还能回去干嘛,不就是去找他那个骡子爹爹想办法?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赔情、赔钱是小事,还要看政府怎么个看法呐!”
这是长坤最怕的事,隔壁村里因为打棚架,兄弟俩都被抓去判了一年的刑。如果他的婆娘因为这事被判刑的话,他的娃儿谁来带?他的脸面搁哪儿去?他的婆娘会不会寻短见?
村里虽然再也没有谁议论这事,但是大家都暗暗地在心里想:看你这个万恶朝天的母老虎怎么收场,你没有抓到别人的把柄,就指獐射鹿、红口白牙地说人家的不是,而且捅出了这么大的娄子。就看政府怎么收拾你,如果这次不收拾,像这样万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