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老三还想继续搭话,学堂门外传来一阵刺耳的声响,牛老三和老和尚一齐看去,却是侯俊铖进了讲堂,他之前那身宽大的道袍换成了一身干练贴身的蓝灰色短袄,头上的幅巾也换成了一头红布裹巾,外表看上去如普通山贼一般。
侯俊铖一手抱着一堆文册,腾出一只手在身后拖着一张粗木条凳,与地板摩擦产生的刺耳响声让略显吵嚷的讲堂中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转头注视着他,老和尚则上上下下打量了侯俊铖一番,淡淡一笑:“从此,便再也没有什么侯少爷了。”
侯俊铖将条凳拖到讲堂中间,将怀中抱着的文册在一旁摆好,又将讲堂中用来给讲师写字的木板竖好,将炭笔一一理好,这才拍了拍手,回身朝老和尚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和周围的山贼一样,大大咧咧坐在条凳之上。
“以前的课,都是我在教你们读书写字,我讲,你们学,今天却不一样,我不教字也不讲课,我来听,你们来讲……”侯俊铖微笑着说道,随手朝一名山贼一指:“常柯兄弟,你来开个头,你当年是怎么上山的?”
那名山贼一愣,却没有回答,扭头看向牛老三,牛老三却也皱着眉,他这个百人队都是老和尚专门挑出来协助侯俊铖的人,侯俊铖自然知道他们的底细,如今却忽然明知故问,让牛老三也疑惑不已。
于是牛老三转头看向老和尚,却见老和尚眯了眯眼,轻轻点点头,牛老三便也朝那常柯点点头,那常柯倒也不犹豫,粗声粗气的说道:“还不因为官府那些狗衙役?俺家本有几亩水田,婆娘也能织布做鞋,一家子也能挣个温饱,就那些干他娘的狗衙役,一天到晚跑来勒索,这税那税的,俺也不懂,但既然是官府要缴的,俺就乖乖缴了,反正也就饿一两顿,辛苦些也就挺过去了。”
“可恨那些狗衙役,拿了钱银也不办事,县里说要修河工,正是秋收的时候,咱们这些农家人哪里敢耽误时节?都借了贷缴了免役钱,结果缴了钱也不顶用,那些狗衙役冲进村子里,把青壮都抓走,不从的便用水火棍乱打。”
“俺也被抓去了,在堤上一天只能吃一顿,天天要挨鞭子,修了一两个月的堤,秋收也耽搁了,借贷也还不起、税赋也没法缴,那帮狗衙役还天天跑来催缴,要俺拿田地家宅抵押,不从便把俺吊在树上,还要奸污俺婆娘,俺实在是没法活,只能带着婆娘上山落草。”
“官逼民反,古来如此!”侯俊铖点点头,目光在一众山贼中搜寻了一阵,又点了一人:“米升,你呢?你是怎么上的山?”
那被点到名的山贼身材干瘦,本来藏在一名魁梧的山贼身后,还以为侯俊铖看不到他,忽然被点名,猛地一惊,涨红了脸不知所措的站了起来,磕磕绊绊的说道:“俺……俺是被村里的赵大善人逼的,俺家本来也有些田地,俺和俺爹一起操持着。”
“后来俺爹去了,那赵大善人知晓了,说是要替俺爹办葬,没经俺同意,便买了白面大米,还杀了俺家的猪肉请村子里的人大吃一顿,又放铳放炮、抬棺上西天,大闹了七天,说是要风光大葬,把俺爹葬了之后,却诬陷是俺求他帮忙办的葬,说俺欠了他的殡葬钱,要还他的高利贷。”
那米升呼吸急促起来,原本磕磕绊绊的话语忽然间顺畅无比,只是其中夹着的愤怒怎么也藏不住:“俺自然不愿给,便去报官,哪想到那衙门和赵大善人穿一条裤子的,反倒把俺抓进牢里关了四十多天,逼着俺把田地家宅都抵押了才放出来,俺活不下去,只能上了石含山,当了山贼。”
“土豪劣绅、官绅勾结……同样是古来如此!”侯俊铖轻叹一声,又转头看向另一人:“鲁大山,你来说说,你是怎么上的山?”
那鲁大山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不知是不是因为听了常柯和米升的讲述想起自己的过去,早已是满面怒火、一副跃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