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太监唱诺道:“金黑道长求见。”沈贵妃忙起身,向门外道:“快有请。”见金黑道长一袭紫袍法衣,稳步翩然提衣迈槛而进,金黑道长与我幼时所见变化不大,五官清秀,不见岁月痕迹,马尾帽上莲花金冠巍巍颤颤,活脱脱是那画上的神仙下界。故人相见沈贵妃不觉潸然泪下,这里金黑道长刚刚行了参拜礼,沈贵妃就上前拱手作揖:“徒儿拜见师父。”今黑道长客气的回道:“承蒙贵妃娘娘不弃,尚还记得贫道。”沈贵妃泪痕未干:“山中数年是本宫最快乐的时光如何会不记得?。”我委实吓了一跳,沈贵妃天之骄女除了这几年皇上无心后宫之外皆是顺风顺雨,何出此言?沈贵妃轻轻叹了一口气:“若非山中那几年师父的用心授受,本宫这后头的修行不过是瞎子点灯白费蜡罢了。”金黑道长再行了一礼:“贵妃娘娘是有仙缘的,方能听得进贫道的浅薄之识,这是吉时已到特过来请娘娘上香。”
众人方随着金黑道长到了东华殿,东华帝君神像前两溜黄幔铺就的桌椅前已站了八位着金色道袍绣飞鹤百鸟图的道长。金黑道长示意沈贵妃站在靠殿门口一张八卦图的跪垫前,他方去香案上取了三只香点燃后交于沈贵妃手里,待沈贵妃举香磕头行完礼方才向神案前香炉里插上。此时锣鼓轻点法会便开始了。一时琳琅振响,百乐齐奏,金黑道长手拿芴板请启祝祷词,这一场法会估摸两个时辰,金道长的唱韵和踏堽身段至今无人能比,宛如一位自天而降的谦谦君子正请神莅临,令启请之人身不由己沉浸其中。沈贵妃随着金黑道长或叩拜,或作揖,我见她双目满是仰慕之情只顾随着金道长的身影流转,不觉心里一动。
沈贵妃当年学道是九岁,金黑道长十七岁,正是少年风华正茂年纪,此后三年,也是沈贵妃情怀渐长的年岁,我记得小时候在长久观跟金迷景看他家族画像的时候,也觉得他父亲年少的时候真好看。想来徒弟仰慕一位比兄长大些的师父也是难免的,更何况深宫寂寞,皇上凉薄,可能这位师父便成了她最美好的回忆。
难怪沈贵妃终年修行,而这次又如此冒险前来。
法会分两场中途休息了一炷香的时间。到午时终于结束,整场法会慎严无误,我见众道长都轻松了下来,另有小道长前来请去斋堂用膳,我瞥了一眼旁边的金迷景,见他眼观鼻鼻观心,我想着这位未来的当家人只怕是有些坎难过得去。
虽说是平安无事的回了宫,但我不知道太后会不会明晓沈贵妃这一段往事,若是知晓以太后的睿智自然也会明白沈贵妃这一段心事,利用沈贵妃的旧情拉拢金黑道长。那么也就是为了信王立储,太后赌上了金家两代当家的。
虽说本朝武风开化,男女之防并不僵化,而太后为了刘家江山社稷不惜献祭皇上的那顶绿帽子,我不觉打了一个寒噤。
回宫路上,我决定自此以后与沈贵妃保持一定距离,即便她是真彦的堂姐。
回宫之后我等一众宫人便禁在了一处闲殿,沈贵妃的琅华宫也闭了宫。随后几日,听说京城外的时疫渐渐消失,老百姓皆感恩戴德太后的平安醮,而长久观的名声益发厉害,本就遥遥领先于全国各地的十方丛林,自此地位尊崇更加不可动摇。
而唯有我与李校尉几个才明白,那不过是停止撒了药粉。我等一众人其后7天皆无症状方才各就各位,各安其职去了。
从此烟雨落皇城三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