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怿起身为寿,正堂中参加宴会者超过三百人,仅桓阶等数十人避席伏拜,不到堂中总人数的三分之一,而以成绩为首的大部分郡吏,仅“膝席”而已。
所谓膝席,即上身直立,膝盖着席,乃是对敬酒者表示尊敬的礼仪,不过相比于避席且伏拜,就显得不那么尊重了。成绩等人显然已不将张怿视为府君。
膝席虽说礼节稍欠,令人难堪,但勉强还算说得过去,刘景麾下众将表现得更加过分,在张怿敬酒前后,始终交头接耳,谈笑风生,简直视张怿如无物。
张怿面色涨得通红,正所谓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他早料到自己已今非昔比,可这样的现实,还是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
瞥了一眼僵在原地,神情尴尬的张怿,刘景拿起身侧的环首刀,以刀鞘用力敲了敲食案一角,板着脸训斥众将道“张君为寿,你们怎敢如此喧哗失礼?还不快些收声,向张君道歉。”
听到刘景的斥责,众将一改先前轻狂之状,向刘景、张怿谢罪,之后人人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正堂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刘景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扭头对张怿诚恳地道歉道“他们都是一些不知礼仪的武夫,如有失礼之处,还望足下勿怪。”
张怿牵扯着嘴角强笑道“正是仰赖此辈用命,才得以收复长沙,区区小节,不足挂齿。”
刘景颔首道“足下所言极是,虽说《春秋》之义‘功在元帅,罪在首恶。’可世人将功劳归于我一人,岂不大谬?”
接着,刘景手持耳杯站起身,扬声说道“诸君,先府君为人宽仁,有德于民,荆南三郡自上而下,莫不受其恩惠……”
刘景滔滔不绝的赞颂张羡,事实上他从进入临湘的那一刻起,就在外人面前反复不停谈及张羡,以示不忘这位故主。这么做的好处显而易见,可以让他更加容易的接收张羡的政治遗产。
至于张怿,刘景只在最后简单说了几句无足轻重的客套话,便示意再坐者“饮满举白。”
堂下三百人,全部轰然离席,伏拜于地上,与刚才张怿敬酒时的场面,简直有如天地之差。
“足下请……”刘景最后举杯向张怿致敬,接着饮下耳杯中热气腾腾的茶水。
张怿亦饮下杯中茶水,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满是苦涩。
为寿之后,宴会就算正式开始了,《周礼》有云;“以乐侑食。”宴会之中,不能无歌舞。《盐铁论》曾提到“富者钟鼓舞乐,歌儿数曹;中者鸣竿调瑟,郑舞赵讴。”像刘景这般数百人汇聚一堂的宴会更是隆重。
然而刘景近来极力抑制奢靡现象,提倡节俭风气,因此舞姬开场只跳了几段舞就退下了。
加之宴上只有清水茶汤,这场为张怿举办的接风宴仅仅持续了一个时辰,便草草结束了,与动辄欢饮竟日的酒会相比,可谓寒酸至极。
目前刘景及其妻子已经入住郡府太守舍,张怿自然不能再住进来,刘景将他安排在城中一处宅邸。
说来这里还是其妾兄潘钦的产业,不过两人已经没有关系了,当初临湘危急时,潘钦举家出逃,气得张怿险些杀了潘氏,加之后者无子,便将其逐出家门。
桓阶在送走张怿后,第一时间赶来便坐面见刘景。
由于刘景只是零陵太守,而桓阶是长沙功曹,双方并无统属关系,因此桓阶一直没有对刘景行臣下之礼。但桓阶内心早已视其为君,只等刘景取得许都朝廷的正式承认,以定君臣之义。
桓阶并不是一个迂腐的人,张怿虽是他的故主,然而其并非英明之主,比起文武双全,雄才盖世的刘景,仿佛云泥之别。
何况当下的荆南三郡,要说最有权势的人,除了刘景外,就要数他们桓氏兄弟了,他以长沙功曹的身份执掌长沙一郡大小事务,胞弟桓彝更是出任桂阳太守,荆南三郡有两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