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之间相互嫌恶到这种地步,便观古今中外历史,大明朝也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了,而这一切,到底该从何开始追寻呢?
王锡爵不知道,也不会知道。
“陛下请息怒,一切都是臣等的错!”
反正捡好话说就是了,此时的皇帝只是在发牢骚,而不是有针对性意义的问罪,王锡爵并不担忧。
“你们的错?不不不,你们怎么会有错呢?你们都是读书人大老爷,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你们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叫做错了呢?只能说是朕这个皇帝昏庸无能!不仅不能帮到你们,反而还要拖你们的后腿!你们读书人老爷们说的都是对的!朕这个皇帝什么都是错的!是吧?!”
朱翊钧开口就把王锡爵骂的狗血淋头,句句诛心,直指这么些年读书人为什么那么牛逼的根本,把憎恶的源头上溯到了宋朝,可见皇帝对文臣们是何等的憎恶,对文官政治是何等的憎恨,罪他们当中的某些人又是如何的咬牙切齿。
这等深深的成见,又该如何化解呢?
事已至此,王锡爵才忽然发觉,自己想要调和君臣矛盾的想法是何等的幼稚与可笑,这双方分明就是无法调和的死对头,君臣之间的矛盾根本就在于君权的失落和文官权力的膨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作为文臣的一员,王锡爵却根本没有退路。
“陛下请息雷霆之怒。”
王锡爵痛苦的闭上眼睛,双膝一弯跪伏于地,浑身颤抖着。
朱翊钧痛痛快快的发泄了一通怒火,原本高兴的他,根本就不想对王锡爵这个冤大头如何的痛骂,只是听到那句苍白到近乎讽刺的问安时,他实在是无法忍耐心中的怒火了,时至今日,他终于想起了曾经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一句民间俗语——*******,负心皆是读书人。
大明给了你们读书人辅佐皇帝治理天下的特权,你们非但不感激,还想着将这份权力从皇帝手里彻底夺走,把皇帝变成无用的吉祥物,无用的傀儡,既如此,国家重文轻武到底是为了哪般?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是如今看到王锡爵跪在地上五体投地般瑟瑟发抖,朱翊钧突然觉得说再多的话都是无用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来,颓然的摆了摆手。
“起来吧!来人,赐坐!”
王锡爵心里一松,不着痕迹的松了几口气,颤颤巍巍的爬起来,低着头站着,等皇帝下赐的锦墩儿送到了,他也只敢坐半边屁股,并不敢直接坐着。
“找朕什么事情,你且说,朕听着。”
朱翊钧抛出了话茬儿。
王锡爵又松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陛下,老臣此来,的确是为了立太子的事情,但是,老臣并不是来请陛下立皇长子为皇太子的。”
朱翊钧缓缓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为了立太子而来,却又不是劝朕立皇长子,难不成,你还想劝朕立次子不成?王阁老,你是真的不想做这个内阁首辅了?你不怕被言官们的奏折给淹死?”
朱翊钧的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他很清楚这些文臣所谓的政治正确就是不能和皇帝站在一条战线上,否则就会被大家抛弃,成为奸佞之臣,失去执政的基础,哪怕是内阁阁臣也是一样的下场,所以申时行和许国他们才会一直担任群臣的马前卒。
而王锡爵的话,听起来就有点大逆不道的味道,难不成,这老家伙还真的想和那些读书人老爷干一仗?起内讧?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事?
朱翊钧尝试过使用嘉靖爷爷的招数来分裂群臣维持自己的独尊地位,然而很快就发现嘉靖爷爷这一套已经被臣子们吃透了,玩不开了,硬是要玩下去只能反过来被玩,朱翊钧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所以他很快就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