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洺州,斑驳古城,青苔古迹堆满了墙角墙底,城中古朴,寥寥堂中,昔日同僚再相见。
洛玄照坐着,面前是一张略显陈旧的桌案,但每一条纹路中都不曾有点点灰尘,他身上穿着一身简单的素服,端正的待着发冠,既有书卷气,又有一股正气。
“请!”
他展开的手掌白皙修长,和洛玄夜几人颇为不同,对着风尘仆仆而来的魏征指着自己对面的位置。
魏征脸上似乎还带着行旅的味道,有些许憔悴和疲惫,但他穿着大唐的官服,佩戴的玉和印,都显示出他的不一般。
有才华的人在哪里都受到重用,魏征这些年来无论投身于谁,都是高层,他只是不能尽情施展能力,而不是得不到荣华富贵。
二人相见,没有半丝叙旧的温情,纵然语气不冷,却依旧尽是陌生之意。
出赵国时,魏征是赵国高显,如今却已经是大唐的说客了。
魏征脸上挂着看起来很真诚的笑意,向洛玄照彬彬有礼的行礼道:“赤岭公,征有礼,可安好否?”
洛玄照端正冠冕,温润如玉,回礼道:“久未曾见,玄成公风采依旧,你我已经不再同殿为臣,玄成公不必如同拘礼,有什么话坐下说吧。”
魏征一怔,洛玄照的态度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他坐在洛玄照对面,略有些黝黑的面容上,有些许叹息之色道:“我以为赤岭公会将我赶出去,不愿意见到我这个不与河北共进退之人。”
侍女适时为二人端上茶来,洛玄照轻吹茶上浮沫闻言轻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唐气势凛凛,即将一统天下,得到天命。
公有王佐之才,赵王败绩,公投往大唐,这是自然之理,我为什么要因为这件事而责怪你呢?
我河北多慷慨悲歌之士,愿意为河北而效死者众,倒是不缺玄成公回来送死。”
魏征闻言有些感觉刺挠,他连忙举起茶杯边喝边道:“赤岭公所言,正是征心中所思,既然如此,赤岭公何不投往大唐呢?”
洛玄照眼帘耷拉下去,脸上笑容一收,只淡淡说道:“我氏洛。”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就像是顶级的此刻,在关键的时刻亮剑,所谓图穷匕见!
这三个字才是洛玄照最真实的情绪,我理解你们那些人的行为。
但我氏洛,我却不会去做那些事,在我的人生中,没有不得已,只有我想做。
当年汉戾帝做下那种事,无双侯洛世尚且想要保他一命,洛氏的忠诚是不容置疑的。
两人间刚刚似乎有些融洽的氛围被洛玄照这貌似平淡却锐利无比的一剑直接斩落!
魏征何等聪明,自然知道洛玄照话中的意思,暗自怪自己自讨没趣,连忙说道:“陛下册封赵王为承恩公,南方萧铣不日即将安定,其时天下一家,谁能说赤岭公一句不是呢?
此番陛下和太子派遣我来安抚河北诸士,太子麾下正缺少公这样的大才,若是赤岭公愿意投效太子,岂不是两利之事?”
洛玄照只随意笑笑,魏征此人的确是有王佐之才,但缺点同样明显,他不接话,只是微笑道:“河北已逝,新君既然派遣公来安抚,公可要认真行事。
莫要使河北诸士对公生出怨愤,莫要使河北诸士以为公用他们作为进身之阶,那可就不妙了。”
这平平淡淡的一句,却让魏征汗毛直立,他几乎立刻说道:“自然!
陛下深感暴隋时河北赋税过重,不利于民生,特遣我前来,告慰河北父老。
如今暴隋已亡,大唐新立,昔日种种恩怨是非皆以烟消云散,河北赋税依旧以窦王时为准,作为大唐定例。”
魏征此言让洛玄照颇为感慨,他知道这道诏令颁布下去,河北反抗之心一消,李唐就真的奄有四海,要承天受命,拥有自己的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