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爵三年。
朝廷下诏,“新皇登基,天下人情繁杂,累及社稷,宜举天下贤良方正,命天下两千石,郡守国相,举荐郡国之间贤良方正一人。”
朝廷当然不需要这些贤良方正,这属于一种政治表态,你们现在可以来朝廷当官了,我们准备听听你们的意见。
对政治稍有嗅觉的人都知道,这是朝廷对剌太子旧党的清算终于宣告结束了。
朝堂公卿,郡守国相,王侯宗戚,该重新分配的利益基本上分配完毕。
朝廷重新打开了正常的入仕流程,天下纷乱的人心终于安定。
朝廷的重心重新回到了孝宣皇帝时代,鼓励农耕种植,促进商业流通,压制四方的蛮夷,以及不断往西域和秦岭淮河以南迁徙人口。
这一年,刘佘九岁。
九岁和六岁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尤其是对于那些比较聪明又长时间身处王朝权力核心的孩子来说,刘佘已经在不由自主之间就懂得了很多东西。
因为担心刘佘重蹈刘贺的覆辙,皇太后和霍光对刘佘的教育很是上心,教导他的老师都是名满天下的高士,道儒二家,确定了刘佘不是刘贺那种歪才之后,两人才算是放心。
在皇城宫变的当晚,洛青就好似消失了一般,在刘佘登基之后洛青依旧如同平日一般,或者到钦天监中,或者到太学之中,看那些学子慷慨激昂的讲述自己对经典的理解。
如今太学的规模实在是太大,霍光还在不断的扩大,培养更多的士子出来。
从孝文皇帝时,天下开始从尊崇身份血统向尊崇才能品德转变。
经学,就是才能的体现,就是品德的体现,因为人们相信,只要掌握的经学典籍足够多足够深,就能与写下经典的圣贤合道,拥有圣贤的才能和品德。
孝武皇帝表面上看抬高了军功列侯的地位,但他任用的三公九卿却大都是经学士子出身,经过上百年的培养,如今天下已经养成了尊崇经学的氛围。
在这种尊崇经学的社会氛围下,高士大儒得到了极高的社会地位,声望高隆的经学高士,即便是白身,在郡国之间就连郡守都要去拜见,为自己的子孙求一个亲传弟子的名额。
如果把天下的士人称作一个集体的话,洛青担任的太学祭酒大概是士人领袖之一。
这实际上有些出乎洛青的预料。
因为在洛氏之中,他并不以主流的儒学和黄老经学见长,他学的是纵横法术,擅长的是在黑暗中行走。
洛青就在长安城中看着春去秋又来,看着花开又花落,天下之间蒸蒸日上,朝堂的衮衮诸公算得上有能力,有孝宣皇帝的中兴诸臣在,这天下总不至于乱到哪里去。
灵爵四年秋他收到了昭城的一封信,兄长洛白让他回家。
洛青站在庭院之中,望着飘飘摇摇落在自己肩头的一片落叶,微微感叹,的确是应当回家了,好久没有回家了。
……
这世间似乎没有什么纷纷扰扰会影响到昭城,朝廷拔剑三年,但对昭城并没有大的影响,唯一可能有影响的就是之前谈好的生意,对面商人突然被抄家流放,于是只能换一家来交易。
洛青跋山涉水回到昭城时,望着这座远远不如长安巍峨的城池,或许是离开太久了,昭城给了他一种深邃的感觉,就像是一件传承久远的物什,让人能够感受到从远古流传下来的厚重和沧桑。
然后他就见到了两个颇为灵秀的小孩子。
一个孩子略大,是个男孩,眼神明亮,眉眼之间带着一丝女相,虽然因为年纪太小还没有显出棱角来,但却已经能看出清俊之色。
在没有习武之前,洛氏的嫡子都仿若山中的清风,清澈的湖水,高洁的仿若天山之雪一般。
清俊飘逸。
这是对洛氏子的整体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