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伯玉此时称呼陈平为平王殿下,再不是那般别扭。
他知道,此战过后,江南形势大变。
有着全灭十万北周狼骑的功绩,在百姓心中,在江南数万万子民眼中,那一位,必将加冕为王。
这一次,不是朝廷分封,也不是血脉世袭。
而是百姓打心眼里的认可。
他不为王,谁是王?
尤其是在北面神州谈北周而色变的当口,陈平这一战的影响可谓极其深远。
四面八方那见狼骑就逃,畏敌如虎的一些风气,也会得到一些扭转。
就算只有锄头铁耙,就算只有牙齿指甲,也总有人胆敢冲上前去,咬上一口胡虏肉,吞上一啖胡虏血。
永远也不会出现,一个胡人赶得满村满城百姓逃跑的情景。
文渊谷一战,不仅仅只是一场骑兵对决,是两个民一族,两种文化的优劣对比。
让许许多多的百姓都觉醒过来。
其实,自己很强。
这就是意义所在。
也是打破大离王朝数百年来全力压制百姓血性的一个契机。
“如果是我,见着饿虎岭旌旗林立,就能明白平王殿下早早的就布下伏兵,有了准备,就不会想着趁他久战力疲的当口偷袭。”
崔伯玉眼神复杂的看着极远处,那静坐如山一般黑压压的三万精骑方阵。
对于那个人,他有着丝丝怨恨,又有着丝丝恐惧,剩下的全是满心满眼的佩服。
或许,可能,崔家散尽家财,全力以赴,跟着他也算是不错吧。
若有一天……
还没等崔伯玉想个明白,就听得崔虎臣一声冷笑:“所以,你不是姬长烈,你也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此人见小利而忘命,干大事而惜身,平生行事,多疑而善变,老夫很早就发现此人的性格缺点,因此,把注压在其子玄歌身上,而不看好于他。”
崔虎臣双眼精光灼灼,似乎看透重山,看穿了峡谷对面率领着十余万兵力的姬长烈,喃喃又道:“自古成大事者,要赌就赌个彻底,要么就不赌,得有破家身死的觉悟才行。姬长烈其人,在关键时刻从来都靠不住,他只会舍弃一些很重要的东西,而追求一些不重要的比如虚名……”
老头子的声音就像是飘在天上,显得虚幻:“就如这一次,他不但舍弃了自家女儿,还舍弃三府百姓,甚至舍弃了善战之名,就想一口吃成胖子。
但是,明明决定要坐山观虎,笑到最后,中途看到机会了,却又忍不住要出手,推翻之前的一切。
一天一个主意,自认为智高于人,天下尽在其股掌之中。却没想过,许多事情,并不是每一次,都像自己想的那般发展。
所以,他越是看到山上旌旗如林,越是会怀疑这是老夫布下的迷阵,认为只要冲过一刀峡,就能全胜,把平王殿下这支骑军彻底歼灭。”
“竟然如此?”崔伯玉细细想来。
思索着靖海王姬长烈的性格,发现果然如此。
此人不但自视太高,更是多疑至极。
偏偏他还有着与自己能力不相匹配的野心。
这一点,从他算计入微的把三府精锐全都抽调一空,只留下百万生民在北周胡骑的刀锋之下悲号哭泣就可以看得出来。
这人不是不想抵抗胡人,而是他清楚的明白,自己麾下兵力再多也是打不过的。
既然打不过,那又何必空耗兵力?
就算能够拼死数万狼骑,自己麾下兵马也会被打残,所有雄心壮志,全都付诸流水。
这种亏本生意,在他看来,是万万做不得的。
因此,抽调精锐撤离,就成为了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