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心底,有一股情绪被压抑着,此时的晏先生,不禁身躯微微颤抖着。
他抖了抖唇,随即道:“当今的天下,或许称得上是太平,可对有一些人而言,纲纪已经日渐败坏,朝中太后与赵王纷争不休,而当今陛下,老夫倒不敢断言他是否昏聩,可即便他真圣明,那也是十年、二十年之后的事,何况至今,那主导这一切的那个人,到底在谋划什么呢?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少党羽?更没有人知道。浑浑噩噩之人,此时是能过且过,朝中的百官已经越发的不敢畅所欲言,更多的人开始投机取巧;或许别人无心去探究而今天下的变化,可老夫,想来还有一群曾经心灰意冷之人,却在这黑暗之中,努力的寻觅着一丝希望,这一道希望何等的渺茫,以至许许多多的人,早就生出了绝望之心。”
“因为现实令他们明白,当今天下,在这安宁之下,实则却是危如累卵,他们更明白,地方上的吏部,因为无休止的党争,已经败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他们更知道,朱门穷奢极欲,而大灾却是连年发生,无数的流民流离失所,土地的兼并,更是到了已令人不敢直视的地步,天下到处都是盗贼,他们隐匿在山中,伺机而动。这一切的一切,真是让人绝望啊。”
说到这里,晏先生眼角,竟有着泪痕,整个人显然是很激动。
他哪里是什么隐士,不过是一个绝望到已快窒息的可怜人罢了,他一直都想着,有朝一日,大陈朝有所改变,可是这些许年过去了,他只看到了绝望。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他又继续说道。
“若是再没有希望,哪怕只是一丝的亮光,那么会有多少人如老夫这般,除了一声叹息,便躲入了山中,不问世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天下何时才可以乐,可是忧惧的事,却从未停止间断,所以……老夫深信,有许多人都在耐心的等待,他们在等待这一丁点的希望,或许他们并不多见,却多是有识之士,他们的心已经不能再寒下去了,他们在天下各个角落,屏息默然,并不是因为他们乐得自在,而是正因为这么一丁点的希望,令他们坚守到了今日啊……”
“老夫一直都在想,那位失踪的太子殿下,现在到底在哪里,他如今又成了什么样的人,是否和这庙堂上的衮衮诸公们一般,也不过是泯然众人的庸人,又甚或者是,这个人,是上天本是赐予大陈的重礼。”
“老夫等啊等,等了一年又一年,一切的一切,便是在迎候着这道曙光,所以凯之,许多时候,世上的事,你并不可以以利害来计较的,若是每日计算着这些得失,那么又和这满朝趋炎附势的人有什么分别呢?”
他一番话说毕了,厅中,所有的学士,神色俱都黯然起来。
晏先生的话,又怎么没有刺痛着他们每一个人的心呢?
他们都曾是处在高位的人物啊,若非是情非得已,他们又何至于会进入这避世之所般的天人阁,不再过问外间的事呢。
陈凯之也不禁动容。
他不由道:“那么敢问……先生更相信此人是什么人呢?”
晏先生捋须,却是摇头苦笑道:“若能有先帝的一半,也就令人知足了。”
陈凯之不禁哭笑不得,这位晏先生,还真是……要求不太高啊。
不过细细想来,其实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在大家看来,皇太子此时还不知流落到哪里去了,甚至这个人是否识字,大家都不清楚,一个自幼没有接受过皇家教育的人,又能抱有什么太大的希望呢?
陈凯之的心里却是情不自禁的挣扎起来,他有些动容了。
自己……真是那位皇太子吗?可是明明自己……
他无法理解,只是腿上的胎记,却是一般无二的。
若是自己承认,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