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夏感觉浑身冰凉凉的,这种凉,不是因为这寒冬所造就的,而是骨子里的凉,凉入血骨,凉入心肺。
私船已经尽被镇国水师歼灭了,而现在朝廷即将来的痛下杀手,就意味着,所有的人想要下海逃亡,怕也无能为力了。
他此时,不得不佩服起叶春秋的手腕了,比起这个少年,他显然还是棋差一着啊,当叶春秋敢在太庙前将方唐镜杀死,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叶春秋必定已是有了依仗,才会敢有那样的举动,他现在也不难想到,叶春秋那样做,其实就是为了激怒他,引着他闹出死谏这么一出的吧。
最令他感到叶春秋的厉害之处的是,他虽然想不通倭国国王为何会对这叶春秋如此言听计从,可是他很清楚,倭国国王今日在这里说的任何一句话,都必然是叶春秋所教唆的。
到了现在,刘大夏还怎么不明白,叶春秋是故意不急于首先揭发他?因为他的名望实在太高了,若是现在揭发,必然会让人怀疑足利义材检举的真假,反而可能导致足利义材所有的言论都变得不可信。
因此,足利义材先是揭发了一些边边角角的人,接下来……陛下震怒,百官噤若寒蝉,厂卫出动,一旦开始动手,势必会发现无数的铁证,而最后一切的口供和赃物都不可避免地指向他。
刘大夏心里不得不说一句,这叶春秋,好高明的手段。
可是……一切都已经完了。
刘大夏心中苍凉,只是他万万料不到,这一次会输得如此的彻底。
他颓然瘫坐在地上,看着金殿上早已不见了踪影的天子,百官们依然还在震惊之中。
唯有叶春秋,上前与那足利义材打招呼,足利义材对于叶春秋的态度可谓恭谨,二人谈笑风生。
百官们渐渐散去,而一场风暴已是来临。
………………
在卢家!
卢文杰这些日子都是安心地在家中养病,遇刺当然是自导自演的把戏,不过总得制造一些外伤才好,好在用了白药,所以伤口愈合得很快,他此刻很舒服地躺在铺了地龙的暖房里,正舒舒服服地吃着参茶。
他的生活可谓奢侈,偏偏他又以两袖清风自居,在户部,他是出了名的不粘锅,一分一厘都不肯去贪墨,和那些吃相难看的户部官吏相比,这位卢侍郎可谓称得上是典范了。
可是这堪比宫中暖阁的暖房,单单烧的地龙,就靡费了数千两银子,不只如此,平时还需雇佣人烧炭,单单每日木炭的开销,就是数十两纹银。
这些,卢文杰根本不在乎,卢家有的是钱,银子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个数字罢了。
他老神在在地喝完了参茶,看了看天色,想着此时宫里会是何番情景,之前刘大夏带着清流以及许多的读书人跪在宫门死谏,早已有人回来通报了,他不由更加惬意起来,刘公终于还是动手了,他完全可以预想,姓叶的,这次必定要完了。
那一批私船被水师歼灭,让卢文杰颇为心疼,卢家可有几艘船在里头呢,不过细细想来,船没了,将来可以再造,人没了,到时还可以再招募,最紧要的是,这买卖还得做下去。
卢家已经经营了走私七十多年,历经了三代人,那姓叶的是什么东西?一个毛头小子,以为有了镇国水师,就可以耍横吗?牵涉到私船的人这样多,哪一个不是积攒了数十年的底蕴?呵……是该好好给他一点苦头吃了。
只是他正得意的功夫,却是不知,此时已有密密麻麻的鱼服校尉、力士封堵了卢家附近的街巷,紧接着,无数的人马乌压压地抵达了卢家大门前。
此时,恰好有人自卢家出来,是个被卢文杰派出去探听消息的小厮,看到这场景,还未等他开口呼叫,便已有一群人蜂拥而上,直接将他按倒,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