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从轿下来,吩咐守在门口的内侍去通传。
内侍瞧见淑妃的模样,吓了一大跳。这么冷的天儿,淑妃连一件斗篷都没有穿,只穿着一身丝绵袄与一条织金马面裙。
他不敢耽搁,慌忙进殿通传。
不过片刻,内侍便从殿内出来,恭敬地道:“娘娘,陛下请您进殿。”
淑妃急匆匆地走进大殿,屈膝跪在殿中央。
“陛下,臣妾的哥哥在云城治理瘟疫,广陵王不问缘由,便命人抓了他去斩首。”
淑妃声泪俱下:“就算臣妾的哥哥真的犯了事,广陵王也该将哥哥送到都城,由陛下定夺。他在案子没有查明之前,便擅自斩了一个朝廷西品大臣,可有将陛下放在眼里?”
北齐帝着向来体面的淑妃,今日发髻乱了,金簪歪斜,仪态尽失地跪在大殿中间。
她身上穿得单薄,一张娇艳的脸冻得发青,含媚的眼哭得红肿。这一副伤心的模样,起来万分可怜。
若是淑妃在帝师来之前面见他,他听到淑妃的话,或许会对赵颐的所作所为感到恼怒。
可帝师的话,却定了他的心。
北齐帝抄起一本奏折,扔在淑妃的膝边:“你自己。”
淑妃的泪水滑落在腮边,抽噎一声,捡起地上的奏折。
这一本奏折罗列出林奕数条罪状,越往下,越心惊肉跳。
“广陵王的确是犯了僭越之罪,但是林奕谋害皇嗣,单单是这一条罪名,便是死罪,还要祸及亲眷。”
北齐帝缓缓起身:“更何况,林奕火烧两城百姓,激发了民愤。若广陵王不当场处置,百姓们只会认为官官相护,对朝廷,对官府,失去信任。他这么做,是在顺应民心。”
淑妃脸色煞白。
“林奕犯下的这两条大罪,全部属实。”北齐帝来到淑妃身边,双手扶着她站起身:“妃,广陵王治理好了瘟疫,他立下了大功,百姓十分拥护他。朕若是要以僭越罪,治广陵王的罪。最后的结果,无非是他将功折罪。”
他叹息道:“反倒是林奕的案子再被翻出来,不定还要将林府满门抄斩。”
言外之意是不必去追究赵颐斩杀林奕的事儿,如果不是赵颐冲动行事,整个林家都逃不掉被砍头的下场。
淑妃瞪圆了眼睛,照北齐帝这么,她非但不能去找赵颐报仇,还要感激赵颐杀了她哥哥不成?
虽然她心里恨意难消,但也明白北齐帝的话属实。
若是继续闹下去,整个林家将会覆灭,娘家这一座靠山倒了,她儿子夺嫡,便会失去一大助力。
淑妃心里有了权衡,皇上话里的意思己经很明白了。
如果她再继续追究下去,非但没办法替哥哥报仇,连她也得跟着遭殃。
但要让她就这么放过赵颐,是万万不可能的。
没有哪一个帝王,能够容许臣子僭越的行为。
她可以抓住这个机会给赵颐上眼药,在北齐帝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陛下,臣妾明白您的一片苦心,为了保全林家,方才不去追究广陵王僭越之罪。”
“不过臣妾认为哥哥在云城犯下的两条大罪是个误会,原来想恳请您派人去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还哥哥一个清白。”
“毕竟哥哥尽忠职守,效忠于您。从来不会做不利于您,不利于百姓的事情,又怎么会火烧百姓,谋害皇嗣呢?”
“可云城距离都城相隔千里,哥哥火烧百姓的事情,几乎是一夜之间便传到了都城,闹得沸沸扬扬。”
“真相如何己经不重要了,百姓们只会相信自己认定的事。臣妾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让您去查,反而会将您推上风口浪尖。”
“这不是哥哥想见到的,他泉下有知,宁可牺牲自己,含冤而死,也不愿让您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