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今日开会的气氛和以往不一样,微微有些凝滞,每个人都有心事,谈的是这件事,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整体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第二件事还是在梁国十五郡内清丈田亩、户口,此事断不容情。”邵勋说道:“汴梁肘腋之地,区区数十里外,都没清理完,像话吗?二十年来,豪族吸纳的庄客部曲委实太多了,很多民户被迫成为庄客。以前可以理解,今丧乱已平,诸郡粗安,该放散掉一些人了。”
此事需多部门协调,因此庾琛、裴邈、潘滔三人齐齐应下了。
以前梁公只在梁国境内清丈田亩、户口,今年又向外延扩,在青州诸郡大肆清理。非议肯定是有的,他们也在不停地安抚,力求稳定。
青州送上来的户籍打了個折:八万户。原因是蝗灾后天师道叛乱。
谁都知道这个数字是假的,真实数字可能永远无人得知,但因为达到了梁公规定的底线(十万户),所以勉强糊弄过去了。
说起来,青州豪族是既老实,又不老实。
老实的一方面是梁公说多少,那就是多少。
不老实的一面是贴着梁公说的数目下限走,且因为灾荒、兵乱给你打个折。
这帮滑头!
“第三件事。”邵勋看了下陈有根,道:“陈卿来说吧。”
“是。”陈有根清了清嗓子,道:“有人说要收回府兵免赋役特权,简直混账!”
粗俗!这大概是在座士族官员们的一致想法。
不过他们也不是第一天和陈有根这种人接触了,早习惯了他说话的方式。
“不免赋役,与丁壮农兵何异?府兵哪还有资粮锤炼武技、置办器械?”陈有根说道:“没有这些,上阵一触即溃,匈奴人冲过来,一个个斩了你们,届时别哭。”
文官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由御史中丞崔遇出面,说道:“陈中尉此言差矣。明公欲设勋官,明言军士可凭战功减免赋役。府兵本来就没赋役,如何减免?”
“府兵拿战功换其他的不就行了?”陈有根不悦道:“国朝以孝为本,拿功勋为父母换个封号,我看很多人愿意。可换之物那么多……”
“中尉勿急。”崔遇好整以暇道:“吾闻战功还可换地,此地公耶?私耶?府兵之地乃公地,本由梁公亲授,仅止府兵一身,死后追回。如果战功所换之地仍为公地,那么府兵要不要先还账?梁公授田百五十亩时,可没让他们拿勋功来换。”
“胡搅蛮缠!”陈有根拍了下案几,道:“若无儿郎们提着脑袋搏命,卿辈哪得安坐?真真是丧良心。”
“勋官如何转任职官?”崔遇又问道:“若大字不识一个,焉能为职官?那不是害人么?百里侯、府君之类职官,何等重要?武人占官,难道要靠卜卦、角力来断案?成何体统?”
陈有根一窒。
崔遇不再看陈有根,只对邵勋拱了拱手,道:“明公,臣只是据实相问,并无私心。”
邵勋看了陈有根一眼,老陈的战斗力还是太弱了,但他是元从老人,是自己非常信任的心腹部将,更是武人代表之一,也不可能不让他来。
他看向左军将军王雀儿,问道:“今日军中情形如何?”
王雀儿沉默了一下,道:“闻得勋官之事,银枪儿郎皆相庆贺。纷纷摩拳擦掌,欲封妻荫子、讨得功业田。若此事作罢,恐伤军心士气。”
比起金正、陈有根,王雀儿、侯飞虎二人其实算是“温和派”武人了。
他们并不主张与豪族完全撕破脸,因为那样是双输。
但这会他仍然坚定地站在邵勋的立场上,邵师一问,他就知道该怎么说了。
而他这话,其他人或许听不太明白,但庾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