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问道:“豆糜可好吃?”
“好吃哩。”老者仿佛回忆起了那顿全家团圆的温馨晚餐,嘴角都笑歪了,露出几颗黄牙,道:“吃之前先祭了蚕神,我儿吃了两大碗,还有三片肉,那是他们队去山上打猎得到的野猪肉,香哩。”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邵勋亦笑,然后挥了挥手,两名亲兵提来一袋麦子,大概也是一斛的样子,送到老者屋里。
邵勋拉着他的手,道:“我的儿郎,只要奋勇厮杀,将来都会有富贵。”
老者下意识想要缩回手,但被邵勋紧紧抓着,不由地老泪纵横,道:“正月十五团圆吃豆糜,已是许久未有之事。我家以前也是殷实人家,老朽年少时还跟着家人走南闯北,见过世面。奈何世道不行,渐至沦落,食不果腹。幸有将军,幸有将军矣。”
邵勋叹了口气,道:“会好起来的。”
他又看了看老者已近完工的马鞭,拿在手中,道:“此鞭价值几何?”
“若去县里,可售十余钱。”
“何物制成?”
“三年桑木即可。”
“会不会制弓?”
“会一点。”老者说道:“不过,最少要十五年的桑木方可为弓材,禹山坞最老的桑木比这坞堡的年头还长,但也只有十年。”
“那就要等了。”邵勋笑道。
“十五年桑木任为弓材。”老者说道:“若五年后老朽还活着,定为将军制一把良弓。若十年后还活着,便带着徒弟为将军打制战车。二十年的桑木,是上好的犊车材哩。若将军等不及,明日老朽便去山上瞧瞧,或有年头长的枣榆树,挑挑拣拣,先做个车毂……”
“好了,好了。”邵勋拍了拍他的手,温言道:“有你们在,我便知道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下去。”
说罢,拿着马鞭走了。
唐剑路过老者身边时,掏出一把钱,数十枚总是有的,塞到老者手里,道:“将军很喜欢你的马鞭,特令我买下。”
随从们一个接一个离开,前往下一户人家。
老者捧着钱,愣怔许久。
当年石崇抢我家财货,杀我亲人,有冤不能申,有仇不能报,以至于此。
这天下,若都是鲁阳侯这等人,岂非清平盛世?
离开禹山坞后,邵勋又绕了一圈,去洛阳周边的三大庄园巡视。
对于是否把这里的人撤走,他还没下定最终决心。
尤其是邵园、潘园去年种了越冬小麦,要五月中旬才能收获。金谷园今年养护地力,只春播了一季粟——与粟相比,小麦可以越冬,这是非常巨大的优势。
粮食是很宝贵的东西。
洛阳近郊种经济作物的人太多,像邵勋这样把膏腴之地拿来种粟麦的,却少之又少。
实在危急的话,把人撤进洛阳城避一避算了。
王弥这厮,战斗力也就那样,他没有本事攻破有数万禁军把守的洛阳城。
邵勋在金谷园遇到了正在南下的学生兵。
他们是去年在河北收拢的,总计172人,被邵勋私下里称为“邯郸六期”。
他们的目的地是梁县武学,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金谷园,从今往后就是一个纯粹的农业生产基地。
在这里逗留了数日后,二月十五,司徒王衍驱车而至。
“再过月余,金谷园海棠花开,便是洛阳一处盛景,可惜君侯将此景锁闭于内,不让外人观赏,却是不美。”王衍信步徜徉在小溪流水之畔,看着遍布四周的海棠树,笑道。
“司徒若想赏景,随时可来。这金谷园内的仆婢,我都想遣散了,免得害了他们,只留山下的庄客与磨坊。”邵勋说道:“司徒若等不及,今日便可住进来。”
王衍呵呵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