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差些。王俊卿的《三岔口》也做得翻腾跌扑,很是到家。
临了儿,方才是小叫天的《文昭关》。
出场的时候,大家先轰雷一般的喝了一声彩。
这个小叫天,是中国伶人里头天字第一号的人物,自然的台步气概比别人来得不同。
等得唱到“一轮明月”一段的时候,除了场上胡琴鼓板的声音,那楼上楼下挤得水泄不通的看客,大家都敛息宁神,侧耳细听,偌大的一个戏场竟没有一些儿声息,简直是落针可闻。
章秋谷也跟着众人侧着耳朵,一字一句的细细听去。只觉得叫天儿的喉音高低上下,圆转如意,他自己要怎么样便是怎么样,声韵圆活,音节沉雄,一字数顿,一顿数转,却又并不依着一定的节拍。有的地方本来没有摇板的,他随意添上几板;有的地方本来是有摇板的,他却蓦然截住,凭着自己的意思翻来倒去。凭你唱到那极生极涩的地方,他却随随便便的一转便转了过来,不费一丝的力气,真个是清庙明堂之乐、黄钟大吕之音。又好象天马行空,飞行绝迹,凡间的羁勒,哪里收得住他?
章秋谷听了,不由得也跟着众人喝起彩来。
姚观察等人也是啧啧称赏。
小叫天儿是曲中神品,别人唱起来哪里有他这样雍容大雅、裂石穿云!
等到叫天儿的《文昭关》唱完,已经差不多有六点多钟。姚观察便邀众人一直到小兰那里去。
到了那里,小兰同小菊都接出来,小兰便请众人到他房里坐下。
众人进去看时,只见是一间大大的屋子,隔作一横两竖的三间。靠东首的一间是小兰的卧房,外面两间做了客房。壁上挂着许多条对,都是些大人先生的亲笔。屋中陈列着许多古玩,湘帘宰地,冰簟当凤,花气融融,篆香袅袅,别有一种潇洒的样子。房屋中间放着个大大的玻璃冰桶,冰桶里头浸着许多莲子和菱藕。
章秋谷同姚观察等人刚刚从戏园里头出来。虽然北边天气,入春时节不见得十分炎热,那稠人广众的地方未免总有些汗味人气,大家心上都觉得有些烦躁。一到了这个地方,恍如到了清凉世界一般。
小兰和小菊亲自把冰桶里头剥现成的莲子取了许多出来,放在白磁盘子里,请众人随意吃些,真个是凉溅齿牙,芳回肺腑。
章秋谷笑道:“怪不得如今那些大人先生,成天的爱在相公堂子里头混闹。这般的地方委实是天上琼楼,人间瑶岛。”
正是:珠喉玉貌,云郎之风格何如?雪藕调冰,公子之豪情未已。
姚观察在小兰那里请客,相公堂子里的菜本来是京城有名的,那些时鲜蔬莱,都是别处没有的。什么春不老炒冬笋,豌豆苗炒虾仁,都是在新鲜的时候藏在地窖里头的,到了这个时候还像鲜的一般,大家吃了都极口赞叹。
这一席酒,差不多一直吃到十二点钟方才散席。
到了次日,章秋谷要去窑子里逛逛,便拉着姚观察一同去走了几家班子。
虽然也有两家南班,却都是些扬州人,满口的扬州白,一个苏州人都没有,北班更不必说他。章秋谷同着姚观察走了半天,没有一个合意的,觉得十分败兴。
章秋谷便问姚观察道:“我听人说,京城里的大餐馆有几家简直是男女的台基,并且是有外地人的。他们还可以替你拉皮条,甚至于富贵人家的内眷都会被他们引诱出来。这句话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如若当真有这样的事情,我倒是想去试他一下。这个玩意儿不知道你玩儿过没有?”
所谓台基,是十九世纪八十年代在上海、苏杭和天津等地开设的专供男女偷情的“小客寓”,又称“花客栈”、“转子房”。起初是从小戏班子借台演戏,租借的基地发展而来,所以有“台基”这一名称,这一行业的兴旺反映社会需求的盛行不衰,这在中国是前所未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