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通判听了陆微芒的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绿。
他少有才名是家里捧着长大的,又有扬州城中有名的才女青睐,后来参加科举,也是一举得中,被朝中重臣收为学生,外放通判, 上来就是正六品,不可谓不高,关键是通判乃天子钦封,所以在这扬州城,他虽然是官面上的二号人物,却被郡守大人尊为上宾。
他的人生自出生以来,就顺风顺水,所以才会对同样少年得意,全国称颂的霍侯暗暗较劲, 私下觉得不过如此,此时被陆微芒这么问,脸上又有些挂不住,觉得这陆微芒应该是故意的,这人虽然面上和善,但却专踩别人死穴,看来郡守大人说得对,她们这些勋贵高门出身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傲得很。
却忘了,自己的出身, 虽比不上霍侯和陆微芒,也是这扬州城中的望族。
而且霍侯出身高贵, 那是因为父亲为大乾献身,陆微芒出身勋贵,那也是他爹陆青山拿命拼出来的。当初多少人参与征战,兵卒死伤无数,得勋贵出身的,在整个大乾,又有几人呢?倒是类似这苏通判,出身扬州,没怎么经历过战乱,从小富足又平顺的长大的,不在少数。
这苏通判不知道反省自身,只觉得眼前和善说话的陆微芒可恶至极,便咬牙回应,“令弟有陆大人这个姐姐操心,自然前程光明。但是好叫陆大人知道,京官和地方做官,可大不一样。在京都,只查查资料,喝喝茶就好了,但是在地方,上得知道上司的言外之意,下得管的住手下的牛鬼蛇神, 中间还有数不清的乡绅富贾, 都要搞好关系, 可不是待在学堂,念几本书能学来的。听陆大人的口气,想必令弟在书本上颇有才华,但是为人处世,人情练达,还得多练练,才好放出来做事。”
陆微芒认真的听着,边听边点头,“竟然有这么多名堂,苏大人短短几年,就在这苏州城混的如鱼得水,原来背后竟付出这么多努力,真是让我等京官汗颜哪!”
“不过?”陆微芒抬起头,隔着半空,在阁楼之上,居高临下的看向那正自鸣得意的苏通判,“若我没有记错,苏大人是陛下钦点的通判,所有陛下钦点之人,陛下应该跟你们说过,通判的职责,就是上监察地方长官,下掌管兵马钱粮,田地粮运,还有水利诉讼。每一个通判派出京时,陛下都对你们寄予厚望,希望你们能替朝廷监察上下,安定地方。但是刚才苏大人侃侃而谈,全然没有说到怎么做这个通判。我想请问苏通判,扬州城中,有没有官员违法贪赃,行不臣之事?有没有乡绅富贾贪占田地,使百姓家破人亡,您还掌管诉讼,有没有百姓哭诉到大人面前,求您给他们做主呢?”
苏通判脸色涨红,目中又是虚弱,又是狰狞,“你不懂。为官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你们命好留在京中,怎么知道我们地方官的难处?”
陆微芒点点头,“那好,就不说这些官宦交往和地头蛇的欺压,只说粮运水利。这几年,每年扬州城的粮运几何?又疏通了几处水利?听说前些年江南干旱,死了一批人,那您又做了哪些补救措施呢?”
陆微芒真诚发问,面色诚恳,黑白分明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看向那通判,让他不敢直视,他终于确定,这陆微芒何止是郡守大人说的来者不善,她来,是想将这江南推倒一切,重新开局才对,“好!好!好!陆大人果然是陛下爱重提拔的朝廷红人儿,一字一句不离朝廷百姓,说的话大义凛然又冠冕堂皇。咱们这地方小官儿没有陆大人的格局,受不住陆大人盘问。您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大不了让朝廷治我个渎职之罪。到时候你空口白牙,我到要看看你怎么治我的罪?但是祸不及家人,我今天只是想过来带走我夫人,您这会儿能放我夫人出来了吧?更深露重,我们夫妻要回家了,就不陪陆大人闲话了。”
苏通判露出进惊梦园以来,第一个平静的表情,似乎已经看透眼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