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纪之恒安静地躺在床上,脸颊凹陷,消瘦苍白,唯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陆佩兰不禁潸然泪下。
她步伐沉重地走近,强撑着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恒儿,妈只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的。”
“什么纪家家业,妈统统不在乎。”陆佩兰颤着手抚摸纪之恒的脸,“妈只要你能好起来。”
丈夫的背叛险些要了她的命。
是孩子让她活了下来。
只要她的恒儿能够好起来,她愿意献出所有,包括生命。
纪家家业又算什么呢?
“恒儿,我的孩子。”
一滴晶莹的泪水落在纪之恒的手上,他的小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然而,他到底还是没有醒来。
陆佩兰心如刀割,恨不能以身代之。
为什么上苍这般残忍?她可怜的孩子才27岁,正当壮年,却饱受病痛的折磨。
医生说的话字字如刀,将她伤得千疮百孔。
纪之恒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恐怕会彻底成为植物人,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死去。
陆佩兰伏在床边痛哭。
“妈真的宁愿躺在病床上的是我啊。”
与此同时,秦宴在心里发完狂,收拾收拾情绪溜达上来,刚好听到了陆佩兰说的最后一句话。
透过虚掩着的门,秦宴看到陆佩兰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啧,这母子情,还真是感天动地啊。
真是可惜了。
纪之恒怎么就是死不掉呢?
反正躺在床上也是苟延残喘,不如直接咽气算了,顺便把这个爱子如命的老女人一并带走。
不不不,死得太快反倒便宜了这个老女人。
要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在思念中凄凉痛苦地度过余生,郁郁而终。
要让她眼睁睁地看着纪氏完蛋,流落街头,饥寒交迫,穷困潦倒。
呵呵。
站在门外,屏着呼吸躲在阴影里,秦宴凉飕飕的目光落在了纪之恒的身上。
他想起了三岁那年的事。
同样是一扇门,他的这位好大哥站在门内,他站在门外,他们对视着。
纪之恒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他却像只丧家犬。
自那以后,他和母亲被驱逐到了b市。
好大哥纪之恒珍馐玉食,他却要靠捡拾垃圾为生。
凭什么呢?分明是同一个父亲所生,为什么人生天差地别?
就因为他的母亲不是正妻吗?
从小到大,他受够了旁人的冷眼和欺辱。
他们都说他是野种,说他死皮赖脸进纪家,但那又怎么样?他在纪家受到的折磨就比外面少吗?
他的好大哥只需要站出来假惺惺地阻止,就能得到旁人的赞扬。
难道他该对这位好大哥感激涕零吗?
不可能!
他们是死敌!应该不死不休!他们不是兄弟!
然而,那些对话不断地在耳边萦绕。
“秦宴是纪家的少爷,你们为难他就是在打纪家的脸,纪家不欢迎你们。”
“纪,纪少。”
“叫我哥,不管怎么样,我们是亲兄弟。”
兄弟吗?
不过是伪善罢了,不该信以为真的。
他也不需要高高在上的怜悯。
秦宴又想起了纪之恒当时的笑容,与病床上惨白脆弱的面容重合。
他低下了头。
姑且,就让纪之恒安详地走完最后的时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