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的法坛,火蚕丝的绸缎,金刚铜炉,安神线香,一大堆的奢侈东西的中心,摆着一只普普通通,还有划痕的瓷碗,里面满满的一碗白米饭。
福伯面色肃穆,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玉瓶,滴了五滴甘霖,再加上一些对鬼物极有好处的地穴凝露,看起来一碗普通的白水泡饭就做好了。
他很是郑重的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裳,棱角都熨烫的十分平整,然后以自身阳气点燃了线香,将其插入米饭碗里,手捏布施印,口诵法咒。
“夫天地生凡财物,已属于人,使其无根,亦不上着于天,亦不下着于地。物者,中和之有,使可推行,浮而往来,职当主周穷救急也。”
法坛前方,是一条长长的深渊,其内漆黑一片,阴气蒸腾。
伴随着施法开始,线香燃起的青烟,化作汩汩细流,汇聚成一条虚幻的溪流一般,没入到悬崖下方的漆黑深渊里。
只是片刻,便见峭壁上的碎石开始跌落,整个悬崖似乎都在微微颤动,大群的饿鬼,如同井喷,从漆黑的悬崖之下喷涌而出。
福伯的眼神微微一凝,但跟着,就强忍着打断布施咒,回去保护顾天心的想法,继续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吟诵法咒。
那些喷涌而出的无数饿鬼,密密麻麻的铺满地面,后方的悬崖里,还有源源不断的饿鬼冲出。
他们双手叠在一起,捧在身前,那散落的青烟,在其掌中凝聚,化作一粒粒热气腾腾的白米饭,被他们吃了下去。
福伯心中的担忧慢慢消散,亲身试验了恻恻给的信里说的内容,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便摒弃了杂念,安安心心的布施。
他知道,这些饿鬼从何而来,心中自有一丝善意被激发。
等到线香燃尽,那些被布施的饿鬼,齐齐行礼道谢,福伯也露出了一丝微笑,揖手一礼。
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什么功利心了,只是单纯的觉得做这件事很好,这是一件好事。
敞开心扉的那一刹那,他心中积累的杂念、戾气、魔意,这些可能在以后会化作他修行阻碍,化作心魔的东西,便化作一缕缕黑烟飞出,在饿鬼群里,变成了一个个人头大小的狰狞魔头。
这些魔头张牙舞爪的还没喊出什么呢,便看到那些多到足够将它们视线范围全部填满的饿鬼……
短短两三个呼吸,幻化而出,连个实体都没有的魔头,便被饿鬼们撕碎吞噬。
饿鬼们也在这个时候,退回到了那漆黑的深渊里消失不见。
福伯愣愣的站在原地,感受着身心通畅,神魂如洗,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恻恻给的小姐的书信里,可没有详细解释过,只是提了一嘴,看起来就像是一句“你做了好事,心情会好”。
他只是为了保险起见,先亲自试验一下,没想到,在他诚心净意,只是想着单纯的做点善事的时候,那书信上所说的话,竟然就从一句客套话,变成了字面意思。
他的面色愈发郑重,他太明白有这种变化的意义了。
那些饿鬼本来就是底层的可怜人,大多数知道饿鬼的人,对他们的恶意就不大,会本能的将他们和其他鬼物区分开来,如今,这种区分恐怕会更大了。
而这就是余子清的本意,他没有意识的时候,也会有本能在,那些本能也是跟随着他的本心来的。
他最清楚,要为这些饿鬼找一条出路,不只是给他们开辟出一条饿鬼之道,从此有了不再挨饿的机会。
绝大多数的饿鬼都需要布施,但这件事你只依靠人的善意,是永远长久不了的,那种关系也永远是有先天落差的。
想要将一种关系,长期的稳定下去,就要在整体上将大家拉到一个层次上,有了一种微妙的利害关系,有来有往之后,那整体上的关系才会越来越稳定,越来越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