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和幼儿园里其它小朋友交流的,两三个月可以蹦单词,一两年后已经可以和当地的小朋友聊天了。”
舒朗俊喝了一口茶,咋了咋嘴:“好苦的茶。”
“不好意思,只有这种茶。”
“苦就苦点好了,让我想到比利时人每天早上都会喝的一小杯意式浓缩,和这个一样苦。”
“后来你们就一直在比利时生活了吗?”
舒朗俊摇了摇头:“对于出国这件事情,其实我是有点后悔的。我有想过啊,如果一家子在国内也会过得挺好的。孩子就在城里跑着跑着就大了,我继续写自己的书,身边都是熟悉的人和熟悉的语言。早上可以喝着武夷山大红袍,吃桂花糕,而不是喝苦了吧唧的意式浓缩和油腻腻的点心。
但是啊,我又想。在这里我什么都能写,什么都能说。欧洲读者对于一个来自于东方的作家是好奇的,他们喜欢我笔下的小镇人物和充满个人观点的观察文字。
在这里啊,我不用担心什么能写,什么不能写。
后来联系上的一家出版社给我找了一个靠谱的翻译,这个翻译不仅翻译我的作品,还抽空教我些德语。我把我曾经的作品大多都翻译过来,曾经的那些禁文竟然在欧洲市场大受欢迎。
但是啊……”
“但是什么?”
“我的书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成了畅销书,我却不想写了。”
“为什么呢?”
舒朗俊叹了一口气:“我有一些心痛。”
“为何而心痛呢?”
“大人,我不知你是否会有同样的感觉?我本是想写给我的祖国人民看的,那些是我在乎的人们,我笔下的小镇青年,耄耋老朽,青涩男女,我是为这些人物写他们自己,也想让他们自己看到。但是啊,时事不允许。
反而是这群陌生人,带着一些对东方的猎奇和好奇心,细细品读我的文字。文化差异在他们的眼中成了某种带有玩味的抽屉,一个个拉开,不知道里面会蹦出什么惊喜。
我的书在欧洲越是畅销,我就越是悲伤。
我感到自己的一部分被祖国抛弃了。”
“其实也没有抛弃与否一说,只是每个国家的审核制度和文化偏好都不同,你其实没有做错什么。”
“也许是我过于怀旧,越是在国外生活,我就越想念我长大的小镇。年龄越大,我反而越吃不惯洋西餐。无论多精致的牛排烩饭,还不如一碗小米粥来的实在。”
“那你后来有回到故乡吗?”
“有啊,等我回到故乡的时候,已经年龄很大了。奥古斯特都已经有孩子了,他和一个德国人结婚,生了三个女儿,每个都很可爱。”
“回到故乡是什么感觉?”
“很亲切……也很陌生。很多地方我记得是那个样子的,但回去的时候变化很大了。高楼建起来了,到处拉的是电线。夏天蚊虫变多了,城里的野猫一个个都吃的胖乎乎的。
以前经常吃的街边小店早就不在了,变成了综合型大商场。没有人喜欢看报纸,更少有人看书。文化工作者的地位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都没有提高。
大家嘴里聊着投资房产和今晚要去哪个浴场泡澡,大腹便便的男人变多了,精明能干的女人也变多了。
我本以为只要回到故乡那种亲切熟悉感就会回来,但在故乡的第一个礼拜还没有过完,我竟然开始怀念我在布鲁塞尔的公寓。
每周三下午,我隔壁的邻居都会拿着白葡萄酒和奶酪来找我聊天。我可以和她抱怨抱怨最近糟糕的天气,或者是街转角的可颂面包越做越油腻了。
我的邻居是个年轻的文学系女大学生,因为读了我的书,所以常来与我聊天。那时我已经和我的妻子离婚几十年了,有个年轻女孩儿常来做客总让我觉得自己还有些魅力。